谌钦想起来的事发生在近五十年前。
火历220年,新府王都。
一架造价不菲的舰艇在15光年的跋涉后,终于跃迁落至目的地。它周身庞大、内部宽敞,北天极的国徽与国旗就印刻在极其瞩目的地方,在星官的缭绕下,极其明光烁亮。
地面接线人员早于一个月前就收到了相关通知,因此这落地的舰场布置得相当豪华,无数高官耳边别着能翻译全语言的分机,屏息凝神、静静等候。
旋即舱门一开,在当时风光大盛的水部要员出现在了媒体的视野中。
“哈哈,远道而来,不辛苦不辛苦,倒是劳烦你们在这里等这么久了……中间出了点问题,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林岳涛一身礼服,也衬出几分气质。在安保人员和服务人员的护送下,与王都的王见了面。
王正值壮年,脸上没有半丝岁月的痕迹。
他沉稳中带着一丝热情,颇具礼节地与林岳涛握了手。
随后一并入宫,简短几句寒暄后,才不经意地提起来:“据说小少将年纪轻轻,就颇有见识和作为。”
林岳涛摆手道:“还没入军,哪来的少将?谬赞了。”
说完,朝随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把人领来。
十岁的林阔,尚未养成日后的坏脾气,沉静的性格,反而显得十分拘谨。他腰间悬着一把轻剑,剑长与身高相近,甚至带了些微滑稽的感觉。
但在森严的王都内,也没有人会因此嘲笑他。
林阔缓步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无措。
林岳涛:“林阔,问好。”
林阔湖绿色的瞳仁迷茫地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该向谁问好。这一瞬间的迟疑,林岳涛便一掌轻拍他脊背,顺势把他按在了王的面前:“太紧张了吗?和王问好。”
林阔临行前,身上添了数十道新伤,有些毒还没完全排出。
这一巴掌正好拍在他的背伤上。
他差点憋不住要吐血,努力忍了,说:“您好。”
王和王后打量着他,目光慈祥,只可惜落在林阔眼里,就是百般煎熬。王后看到他的轻剑,笑了:“看来小阔很喜欢剑。”
这都叫上小阔了?
林阔抿着唇,林岳涛便替他解释:“确实喜欢,睡觉也要抱着他的剑,特别宝贝。不过,他有战斗的天赋,以后来了王都,也可以加以培养。”
对于林岳涛这一番要让人入赘的言论,没人有任何的表示。
林阔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他睡觉要抱着剑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恐惧。
好在林阔也只需要短暂出个场、露个面,很快地,要事相谈没他事情,王后便朝侍女耳语几句,他就被牵着,缓慢地领走了。
新府王都二十四道回廊,金碧辉煌,甚至能隐隐听到回声。
周遭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嗒、嗒”地回响。
林阔:“我们要去哪里?”
“我送您去小王子的宫殿,”侍女温柔答道,“您别紧张,很快就到了。”
他这才发现被紧紧握着的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林阔停顿片刻,又问:“……我还能回去吗?”
对于这番反问,侍女为难地思考半晌,谨慎地没有选择回答。直到绕了几回,两人才在一扇巨门前站定。
侍女扫了虹膜指纹,入宫申请几乎是秒批。于是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开了一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林阔朝前走了一步,才发现侍女并没有跟着。
侍女:“我没有被允许,只能让您一个人进去。”
林阔明白了,如果之后不想多受苦,就只能一个人往前走。
他点点头,下意识地把右手搭在腰间,本能地握紧了上面悬着的剑。
其实这只是普通的轻剑,林岳涛还只给它开了一半的刃,用起来比正常的轻剑更麻烦。更别说是一个不擅武艺的孩子。
巨门开启后,显示出一道深黑的长廊。长廊两道燃起了明亮的蓝火,让墙壁上栩栩如生的浮雕也一览无余。
这些浮雕似乎具有一些艺术性,林阔没看懂,于是在他的眼里就显得十分可怖。
……他有些怕黑,冷汗出得更多了些。
就在林阔第十五次深呼吸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你走错路了。”
林阔一回头,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就站在面前。
那少年一头柔软雪白的头发,穿着与王都风格不符的、轻松休闲的衣服,均码卫衣上还印着一个可爱的图案。
少年茶色的眼睛倒映着蓝火的光辉,笑容温暖又亲切,有些俏皮地道:“我房间在旁边。你一直往前面走,会撞墙的。”
“……”林阔说,“谢谢。”
走到了正确的房间后,日光从窗棂里照射进来,让房间不再漆黑一片。
少年让他坐进柔软的沙发里,贴身的随从则端上来两份甜点和下午茶,他打量着林阔,话语倒是开门见山:“我叫时渝。你是我的未婚妻吗?”
身边的随从“哧”地一声笑了。
时渝一挑眉毛,不满道:“怎么了。很好笑吗?他之后不就要和我结婚?”
这种自信满满的语气在一个小孩儿身上,就显得格外有趣。然而林阔只觉得烦,跟着附和笑了下,声音平板:“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