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市目前天气晴,相较于往常,基本算得上风和日丽。
隔着一扇门,谌钦的声音并不算大。但落在听力分外敏锐的机器人耳朵里,和当面说也没什么区别。
谌钦也知道这一点,只是紧了下门把手,继续道:“对不起的意思是我很抱歉,非常不好意思。”
“……”
“很多事。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去解决事情,从来没考虑过和同伴一起做什么,当时事态紧急,随便说几句话支走人是常有的情况。所以也没想到过这是在骗你,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谌钦:“我把那段记忆封了,所以也不记得三十三星官轻剑是用你的眼睛铸的。我以前以为……”
咔哒一声,门又被时渝打开。
时渝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微微眯起眼睛,稍稍握住谌钦的手,一把将他重新拽进房间里。
三十三星官轻剑像摆件一样靠在门后,谌钦努力不去看它:“时渝?”
谌钦听见了一抹有些细微、但有些奇异的声音。
在谌钦还是“林阔”时,有时候会在大型光脑里听到这种声音。
虽然光脑计算速度足够优越,但在高速运转、过载过热时,仪器也会发出“嗡嗡”的声响,给它自己散个热。
可是,他们现在没人有光脑。
时渝的手几不可闻地抖着,那道声音像是从他的耳后传出来的。
他将手揣进口袋,姑且遮掩掉这一动作,才说:“我很生气。我应该很生气。”
谌钦沉默着默认,时渝:“我是应该很生气的,但你也不用……这个样子。”
谌钦不知道时渝是否清楚,他有点语无伦次的事实。
仿佛CPU被他一句话干烧了。
谌钦:“什么?”
时渝又抬手摸了下耳后,这下确定了,的确是小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他的语调有些懊恼:“没什么。”
时渝不说话,谌钦便摸了下鼻尖,继续说:“我不知道那剑是你给我的,以为是我之前祈祷,然后起了作用,被偷偷开过光了。”
不过被小机器人开光,姑且也算灵验。
谌钦说完,看向时渝的眼睛。
久远残存记忆里的茶色双眼不复存在。如今镶嵌在他眼眶里的,是更为少见的血红色。
“它——你帮了我很多,”谌钦说,“谢谢。”
时渝揣在口袋里的手微微一僵。
他似乎有点尴尬,又仿佛被这一句话惹得有点生气,冷淡地说:“没什么。是我当初要给你的。”
谌钦嗯了声:“那家伙知道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时渝用了“那家伙”,谌钦就也跟着把“时渝”称为“那家伙”了。
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渝顿了下:“我不想说。……你怎么看?就这样接受了?”
谌钦在这方面属实有些欠缺,他没理解,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时渝声音疏淡地补充:“你怎么看我和‘他’?就这么随便接受了?我可没和你订过婚。”
谌钦十分困惑:“你纠结这个干嘛?”
时渝:“……”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在我眼里,我一开始遇到的就是机器人的时渝。”谌钦说,“他可以是时渝,你凭什么不可以是时渝?不是复制品,也不是分身,只是这么一个人。当然,除非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和过去的记忆,想改名了,那你叫时鱼,时肉,时菜都行,就和我一样。”
时渝:“……”
谌钦说着,倏然福至心灵,怀疑地问:“这就是你当初打死都不愿意告诉我总督是谁的原因?你怕我选他?”
“……”时渝说,“没有。”
那道好似散热的嗡嗡声更响了。
如果不是这破败一居室属实小了些,谌钦觉得他能踱到另一个世界去。
谌钦:“你觉得我是奢侈品专柜的店员吗?还非要鉴定一下你是不是正品,不是正的就不要了?”
更何况时渝根本也不是物品。
那厢谌钦一气儿说了不少,时渝的脸还是冷若冰霜,倒看不出什么异常。
除了稍微紧扣一些的、白皙的手,和不断作响的散热声外。
谌钦看他那样,乘胜追击道:“而且,你觉得你和那家伙像吗?我要这么和他说,他只会笑笑不说话,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感动表情,然后给我挖坑,把我害死;但你现在已经风中凌乱、乱七八糟了。”
时渝:“我没有风中凌乱、乱七八糟……这都什么和什么?”
时渝的语气有点无奈,但原先危险的气焰逐渐消散了。
看得出来小机器人被哄好了不少。
他显得格外的坐立不安,有些为难又有些烦闷地思索了一会儿,谌钦便也跟着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时渝才慢慢说:“其实,我没想过。”
谌钦:“没想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