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瞥见自己的脸，又看见不断剧烈咳嗽的朱玲，谭远闭了闭眼，退后了一步，选择了妥协。

“……可以，”谭远松开了揪住朱玉头发的手，“我留你两小时，让你等到你女儿被救回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下，朱玉迷茫地仰起脸看他。

谭远光是看到她的脸就几乎克制不住怒火，“还不去救？！趁我改主意之前！”

朱玉立刻一个健步扑到朱玲身前。

与之一并上前的是时渝，他蹲下身，简单探了下朱玲的鼻息。

谌钦先前从未听说过小机器人还有救人的本事，有些好奇，却又回望了一下谭远，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站到了面无表情的谭远旁边。

时渝将分机搁在朱玉手心里，准备当翻译。

从这个角度，谭远和谌钦都无法看到这边的情况。

见朱玉从口袋里掏出针管药剂，时渝惊讶地扬了下眉：【我小瞧你了。】

【……】

【看来你很了解你的仇人嘛，都能用自己女儿的命赌一把。不怕赌着赌着她死了？……不对，你心思这么缜密，是还有后手？】

【闭嘴，】朱玉扔开分机，【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时渝便耸耸肩，不说话了。

谭远半边脸洒了血，一段时间不擦，便凝结在他的脸上。

看他擦得费劲，谌钦摸遍口袋，好歹掏出一张擦手的帕子，递给谭远：“先用着吧。”

谭远无言地睨了一眼他的手心，“队长，你手都是灰，给你擦得了。”

“……”

谌钦转而抹起自己灰扑扑的掌心。谭远凝视了朱玉的背影半晌，头痛道：“我刚刚确实不冷静……我一看到她，我就……”

“就”什么，他不说，谌钦也十分明白。

谌钦道：“谭远，你和我不一样。如果杀了她就是你的报仇，那你可以干脆果断点。但……你和对着那些异化体一样，你其实不想杀人。”

谭远沉默片刻，“……就算我不想，我也不可能有其他选择。”

谌钦：“嗯。所以你想清楚了再动手，别波及无辜。”

“咳、咳！！”

朱玲喷了些药剂，又被扎了一针后，勉力睁开了眼睛。她的面罩扣带微松，挣扎几下就直接扯开，顺着脸颊坠落，又被时渝一手接住。

“拿下这个，”时渝朝谌钦眨眨眼，“给她缓口气。”

谌钦：“……哦。”

他觉得新奇，正想接过，身侧的谭远却微微一怔，旋即疾步上前。

两人面前坠下一片阴影，谭远紧握着刀和龙索，脸色一如既往冰冷。

但表情似乎还有点……愕然。

众人以为他是要来给朱玲补刀，时渝微皱眉头，刚要说话，谭远却弯下身子，捏过朱玲的下颔，仔细地端详起她的脸。

谭远缓慢道：“朱玲……你是小玲？”

阳守在旁边看看他俩，登时一愣：“你俩认识？”

朱玲嘴唇泛白，虽然意识清醒过来，但声音还有点颤抖。

她平了下呼吸，又望见所有人探究的目光，终于硬着头皮开口：“谭远……”

谭远：“……真是你。你没死？”

话说到这，谌钦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谌钦撞见过孤儿院被血洗的场景，在谭远跪着挖刨土血的时候，确实喊过一声“小玲”。

当时谌钦不能和他认识的人对上号，不知道是谁，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那竟然指的是朱玲！

谭远的声音很平：“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越平淡则越显得可怖，朱玲的脊背开始颤抖。

眼看她又要昏厥过去，时渝抬手稍稍格开了谭远：“她刚醒，等会又死了，别让她说太多话。等病好了再问。”

朱玲却挣扎着要说。她坐起来，看到头破血流的朱玉，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朱玉则笑了笑，摸了下她的额发。

“……”面对这一副母慈女孝的模样，谭远的神情比起单纯的仇恨，更多了一点古怪。

朱玲道：“……我不记得太多事了。那天死了很多人，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带到了天市。我以为是她把我从孤儿院里带出去的。”

——朱玲所阐述的经历，开篇非常通俗老套。

这些孤儿院的孩子，都是各个荒星上被人丢下的弃婴。他们多半肢体残缺，或有什么难以根治的疾病，因此十分需要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