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钦坐了下来——当然是选择了挨得远一些的位置。
“你想知道什么?林阔的身高体重和血型?”
“这我早知道了。”
谌钦绞尽脑汁:“……他的家庭关系和学校经历?”
“时渝”二号也跟着沉默了会儿:“你说你是白银三将的部下,你是军部里干文职的吗?”
谌钦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很适合做这个。”二号似笑非笑:“这么半天就说这些,多有用啊。”
谌钦感觉自己被阴阳了,但他没有说出口。
不断纷扬的黄沙为两人的视野笼了一层浅淡的纱,谌钦抱着胳膊,不太想说话了。
这片刻的耽搁,“时渝”二号的脚腕也修复了——全程自带裤鞋,看得谌钦在心里惊叹。
但他的双眼却一直没有恢复神采,谌钦不由得多瞄了他两眼。
二号敏锐地一抬头:“看什么?”
“你的眼睛要修多久?”谌钦问。
时渝“二号”答得干脆:“我的眼睛不是原装的,所以会比别的部位麻烦。不会耽误你太久,能看到了我就跃迁。”
谌钦嗯了声。
可惜的是,只要二号睁眼,见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的那一瞬间——
持有这些记忆的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意识到自己是分身。
……到那时候,他要怎么处置这个“时渝”呢?
二号说:“说回正题吧。你对林阔了解多少?”
从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和小机器人一样的眉尾。
谌钦心里一团乱麻,偏转脸颊,胡诌道:“我给少将干过很多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他。就看你想知道什么。”
“嗯哼。”二号支着下颔,“他现在幸福吗?”
谌钦:“……”
对于白银三将而言,他们既没有掀翻总督、目前也尚未找到亲人的尸身,又或者即使经历了很多事,糟糕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要说完全没有心态上的改变,那就是骗人的了。
承认这件事有点艰难,谌钦移过目光:“……幸福的吧。”
二号眯起眼睛:“‘吧’?”
不知道为什么二号不关心他所谓的恋爱对象是谁,偏偏谈论什么幸福与否的问题,谌钦道:“我又不是少将本人,当然只能从我的角度来猜测。”
说完,他还给少将的风评补了一刀:“你不懂。天天看大人物腻歪,下属都看得吐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努力调岗。”
“腻歪?”二号歪了下脑袋,看上去有点好奇。
糟了,谌钦心道。
这个时渝二号貌似很想知道内情。可他没有什么内情可以编——总不能实话实说。
白银三将曾被一众亲朋好友嘲笑为木头的过往还历历在目,谌钦擅长打架,却不太擅长扯谎,憋了半天,才从不太多的回忆里憋出一段:
“北天极有送信物的习俗,你知道吗?少将就给他的恋人送了一条项链。我天天看对面戴。出勤戴、离开也戴。据说少将抱怨过,他去洗手间也戴。”
二号:“……”
谌钦:“那玩意还挺反光的,刺得我眼睛疼。我写了匿名信给少将检举,少将给我回信,批准我戴隔光镜出勤,不要再写信了。我觉得军将不军、目无法纪、不再是过去那个有爱的家了。所以我调岗了。”
二号:“……”
谌钦又顺着记忆里的内容想了想:“有一次我给少将送文件,正好撞见他们在亲热。我慌忙戴上了隔光镜,但还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然后我就调岗了。”
二号打断他:“停。不用说了。你这调岗真是升职?”
谌钦故作为难地低头:“少将是个好人。”
“……”
片刻的僵持后,二号笑了一声,眉眼弯了下来:“确实是。”
谌钦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纵然知道时渝“二号”不是小机器人,这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软化下表情、微笑起来时,也仍然带着令他格外熟悉的温暖感觉。
或许。他在这一刻也明白了“时渝”的用意。
“时渝”想做的很简单。就算他们知道这个只是“分身”,且时渝能下得去手,谌钦就能下得去手吗?
反正时渝拥有他没有的东西,那就照原样复制一个,如同他自己所经历的“痛苦”那样,把这份唯一性给破坏掉。
谌钦闭了下眼睛。二号抬头问道:“不舒服?”
“没。”
谌钦答了一句。他头一次、破天荒地——拿这个计策毫无办法,只好蹙着眉头、头痛地喟叹一声。
“和我说话,有这么心累吗?”二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