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上趴了好一会,眼神才逐渐清明,但就在神志回复的第一秒,迸发出了尖锐的惨叫。他捂着自己被烧伤的侧脸,崩溃埋下头去,哭泣地肩膀止不住颤抖,“为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
尤克斯哭的撕心裂肺,以至于我觉得如果在此时插嘴实在太不人道。我叹了一口气,原地蹲坐下来,打算等他自己情绪稳定以后,再继续寻找出口。
黑色的天空原本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而那轮圆月也原本只是照明灯而已。月亮周边的海水呈现出蓝色,从这么远的位置还能隐约瞧见海水的波动,就像云雾一样。
我驮着腮帮子看天,突然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我连忙低下头捂住眼睛,泪水不自觉地分泌。怎么回事,难不成进眼睫毛了吗?
这时候尤克斯的哭声逐渐弱了,只能听见无法控制地抽气声,他仰面躺在地上,胸口撑起又平复,鼻子和嘴巴时不时猛地吸入一口气,然后吐出来。他侧脸的伤口已经开始流组织液了,和血一起向外渗出。
“好点了吗?”我问他。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嗯……我现在焦虑的只有一件事,这样的我如何才能找到窄门。”
“慢慢找呗。”我说,“窄门一道捷径,想找到它的人千千万,但事实上能够完整通过的屈指可数……这不是你说的?”
尤克斯沉默了一会,“你说得对。”
忽然,他的瞳孔猛然缩小,像是看到什么可怕地东西一样张大嘴巴。他像是想尖叫,但因为过分的恐慌而无法发出声音。
我抬起头,心脏宛如被宽大的手掌用力攥住,紧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惊恐感从心脏挤压出来遍布全身眼神,就像被凶猛地老虎细细舔着头皮,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我也和尤克斯一样,惊恐地张开嘴巴,寒风倒灌进来,我的喉管很冷。
巨大的章鱼触角从天上的海里伸出来,先是尖而小的顶部,然后是粗壮的触须,就在我以为要达到尽头的时候,触须的根部竟然还连接这一张脸。
那张脸被触须遮盖住大半,只露出一双恶心的眼睛……
巨大的眼眶里塞满了无数只眼睛,眨眼的频率不一致,四处探究的方向也不一只,密密麻麻,混乱而又惊悚。
我颤抖着捂住了嘴,将自己紧紧贴在后面的舱壁上,尽全力降低存在感。
“那是什么……”尤克斯惊恐地问。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将没能出口地声音捂住,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安静。尤克斯读懂了,他取下我的手,和我一样紧贴墙壁,不过我是蹲着的,他是躺着的。
大章鱼伸长触须向我们所在的海探来,幸运的是,他探索的区域离我们所在的船还有很大的一片距离。当它的触须刚触碰海面,触|手就蜂拥而上裹了个严严实实,但又很快被甩掉。
触须在海里摸索,搅出大片波浪,连带着船只都上下摇晃,我们被晃得东倒西歪,头晕目眩,尽管这样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它好像摸索完毕了,于是开始朝这片海过渡,那颗连着触须的大脑袋开始脱离天上的海。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瞪大双眼一看究竟,势必要弄清楚这大章鱼到底是什么玩意。但现在……
我不敢看。
我抱住船边的栏杆,垂着脑袋紧闭双眼,只求它快点消失。
直到船身不在摇晃,我才睁开眼睛。因为我是趴在栏杆边的缘故,稍稍一探头就能看到海面。海底只有那些飘来飘去的触|手,看不到可怕恶心的大章鱼。
我松了口气,开始寻找尤克斯。
他在另一头,和我一样紧紧抱着栏杆,区别是整个人又在瑟瑟发抖,甚至烧伤都有了严重的趋势。
我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怪物又来骚扰你了?”
他眼神呆滞,点了点头。
“你不能躲吗?”我问他。
“躲不了。”他说:“它们会永远跟随我,直到我死亡才得以解脱。”
难怪他会说出死亡是救赎,他也太悲观了,自我见到他以来,除了刚开始的初见,其他时候都在崩溃和大哭中度过。
“用不着死亡,出去就行。”我说:“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出路。刚才的那个大章鱼你也看到了,我曾经遇到过,它很危险。幸好它没发现我们的存在,否则就要被抓走了。”
尤克斯皱了皱眉,“我也遇到过,但它好像对我毫不在意的样子……”
从尤克斯的话里能感觉到,对于他来说大章鱼不是一个具有危险性的东西,我可不相信。我非常坚定地认为大章鱼不是善类,以及它和三角头勾结的事实,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三角头带到天台上,亲手将我喂食给大章鱼的事。
咚——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甲板上。从远处看像是个金属制品,但因为表面布满铜锈,没有泛出半点金属光泽。
拿东西是从上面扔下来的,从掉落的弧度判断,起始位应该是……船舱二楼!
我的眼皮猛地颤抖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朝楼梯跑去。
“等等!”尤克斯反应过来后想跟上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脚刚踏上楼梯便停住了,他惊恐地望着前方好一会,然后朝我道:“你去哪?”
我对他说:“你如果上不来就在下面等着吧。”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推开了二楼舱门,无视了后面尤克斯呼唤我的声音,凄厉而又悲泣:
“不,求求,别把我一人丢在这——”
门吱呀一声自动关上,坐在驾驶位上的熟悉身影缓慢地转过身。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情绪,只知道自己双手合十捂住脸,几乎快哭了:
“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