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姜文珠从马厩里牵出来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体型不大,却健硕灵活。暗红色的毛发软软的贴在身上,鞍鞯上还有刺绣做装饰。
“娘娘,辛苦了,收下它吧。这马品种纯正,日行千里。虽然您现在还不会骑马,但我相信您以后一定能坐在马背上的。”
杨玉环并没有和她说过自己想学骑马。
但姜文珠读懂了她。
她读懂了这个试图让自己一步一步变得强大,去做寻常女子所不能的贵妃。
准确来说,在姜文珠眼里,她也不是一国贵妃。
她……她是杨玉环。是那个能让人看到未来的光的军师。
杨玉环摸着那匹马柔顺的鬃毛,向她道谢:“下一次,我骑着这匹马来找你。到时候,你要带我在这里多逛一逛。上一次太黑了,我看不清”
“娘娘,下次见面,我希望我不是姜小姐,或是程夫人。”姜文珠的语气有些虚弱,杨玉环能看出来她的眼睛还有些红,应该是刚哭过没多久,还不能接受自己失去了所有故人的打击。
“你要做什么?”杨玉环问。
“我会跟着赵副将学武的,我会是姜将军。”姜文珠突然抬起头,对着杨玉环淡淡地笑了一下。
“娘娘,我期待以后与您共同作战,您做我的军师,我率军出征。我在这辽阔的土地上驾马驰骋,您坐在最坚固的战车上,为我点兵点将。”
“以前,我就想去学武,父亲说我是女孩子,应该多去学学女则女训。如今,他被奸人所害,把这座空城留给了我。我以后不想再去学那些经书了,我想和他一样守卫这里。”
“娘娘,下次见面……”
杨玉环听着她这些话,心里一突一突地跳。
这算是立flag吗?
听得自己心慌。
她立马打断了。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就算是我们,也不能定义我们的未来。祝你成为英姿飒爽的将军,我等着和你并肩作战的一天,不是你的侍女,是你的军师。”
她紧紧地抱住了姜文珠,摸了摸她的头。
国道上,江采芹和秦双头上裹着破烂的布,在难民中显得毫不起眼。他们随着人流向北走去,躲避着安禄山的叛军,也躲避着趁着战争出来作祟的土匪,还躲避着投降了安禄山的官兵们。
这一路,并不好走。
有时他们能走上大道,有时他们需要翻山,有时需要淌河。
江采萍只是深宫中吟诗作画的梅妃,她的体力不济,逃亡路上也造成了不少麻烦,时不时就脱离了难民的队伍,直到一段时间后,遇到了另一支队伍。
本身,秦双是骑着马带着江采萍逃跑的。
江采萍是会骑马的,但是她身体抱恙,马背上的颠簸让她越发难受,甚至中途还发了一次高热,让秦双吓了一跳。
后来,秦双就找百姓租了一个简易的马车,自己在前面骑马,江采萍在马车中坐着。
虽然那马车有些简陋破烂,走在路上也磕磕绊绊,颠的江采萍经常磕到车架上,但当时,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竟觉得自己是坐着初入宫时的驾辇,在野外打猎。
但那日,在驿站休息时不巧碰到了抓捕“李唐王朝余孽”的官兵,都来不及去马房牵马,两人就翻窗逃了出去。
后来听周围的百姓说,那天,官兵在驿站里抓住了不少想要逃走的王公贵族。
后来,他们就徒步前进。
走了没多久,他们在路边发现了两匹失去主人的马,像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
那马的主人不知是在哪里,是死于乱军的刀下了吗?
还是被流寇掳去了?
亦或是因为缺少粮草饿死在逃亡的路上了?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这两匹马,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但没过多久,其中一匹马就病倒了,再也没有站起来。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共骑一匹马。
最初,他们还有一些粮食。
后来走着走着,粮食吃完了。甚至,还有一部分粮食被心善的江采萍分给了快饿死的流民。当然,那次秦双和她发了好大一顿火。
江采萍意识到了自己不应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去关注他人的命运。于是,那两天江采萍为了剩下粮食,弥补自己的过失,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毫不意外地,她把本就虚弱的自己饿晕了过去。
秦双真是有火没处发,他当时真的挺想把这个没用的娘娘扔下。
但是……
秦双也发现,江采萍在快速的变化。
随着食物越来越少,他们吃的东西也越来越难以下咽,甚至后来,秦双随便抓一只青蛙就是他们的晚餐。
刚开始,江采萍看着那烤熟的青蛙,和青蛙大眼对小眼,硬是一口也不吃,还扶着树吐了半晌。
后来,不仅是青蛙了,哪怕是虫子,烤熟了她都往嘴里塞。
为了活下去,她的适应力很强。
或许如果是刚开始享尽荣华富贵的梅妃,她遇到这种情况时,不仅郁郁不乐,行尸走肉一般北上,也会无法接受这样艰苦的路途。
但是在冷宫中熬了那么多年的江采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活下去。
连最清冷,最寂寞的冷宫都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