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到处还是贴满了纸符，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符水。

贾敏卧在榻上，看见春梅来了，强撑起一个笑容，挣扎着要起身，春梅连忙去搀扶，贾敏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睛已没有了前几日的浑浊，不仅清明闪亮，甚至还有几分清醒，贾敏笑道：“你来了。”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双眼下有一片暗鸦色的青影，可嘴唇却显得如血般红艳，竟十分诡异。不难料到，这是贾敏为了掩饰唇色的苍白而特特抹了口脂。

贾敏本就秉性最弱，又失于调养，大有不胜之态。从金陵回来时，受了林黛玉这一刺激，遂不敢出门，名门贵妇一概不见，只在家中一个偏僻小院中养息，近日来她的小儿子林芋堂无故夭折，她如万箭攒心，大哭一场，咳嗽伤风，懒进饮食，隐隐有下世的光景。

春梅心头一跳，忙口不迭道：“奴婢来了。”

贾敏抚着心口，泣道：“你来，我有东西给你。”她突然拔下头上的珍珠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珍珠钗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春梅，春梅踌躇了一瞬，伸手接下。

春梅心里暗忖道：“竟不知人在病中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大概这就是‘人急造反、狗急跳墙’。”

“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看做我的女儿……咳咳……你比我的女儿更贴我心。”贾敏似是流尽最后一滴泪水，胸口微微的痛，她眼圈儿红了半天，半日方说道：“前日你说的那配青木香的药材，我已经托人去寻了，只等到了明日，黛玉脸上的伤便好了。”

春梅笑道：“这药也不急……夫人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一面说，一面似要把珍珠簪归还，她的眼眸掠过一丝哀伤，笑道：“小姐有的，奴婢原不配有。”

贾敏似是自嘲般冷笑了几声，才说道：“起初我不解事，耳根子又软，但凡听了人说了一句好话，就相信他的行为了，现在我对于人，听了他说的话还不够，还要观察他的行为。”

春梅瞳孔一紧，以为贾敏察觉到了什么，随后又听她说道：“这都是因为那个薄情之人！我竟不知我该如何放心！这么多时日，只有你待我真心，我都看在眼里。”贾敏一面说，一面抓紧了春梅的手。

听着贾敏如此说，春梅松了一口气。

贾敏尽可能压低声音，冷冷道：“外边有人问起你我的病，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