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又抽烟?是有烦心事吗?”
“嗯,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话一脱口,宋暮阮就后悔了。
拜托。
千亿大佬思考的问题是她这个初入社会的小牛犊能够听懂了的吗?
“思考要不要收购一家美容公司——”
“?”
这个好像听得懂一点。
收购了,那她可不可以免费做项目?
宋暮阮心里生出了兴趣,眨了眨花蕊丝鬈翘的睫毛,一双乌黑瞳仁仰着凑近。
搭在腹前的小手也不觉落在他们中间,那片孤零零的墨玉黑衣角上。
一抹鸢尾甜香鼓蓬蓬的,尽数扑在他的侧颈。
萧砚丞反手撑在床面,少女黏着的瞳光也顺势降低,毫不费劲地平望着他的俊脸。
宋暮阮望了好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
“收购美容公司做什么?”
他也凑近半分。
清淡的薄荷口息夹着清苦柏香,一波一波送渡到少女那白玉耳垂——
“整整我的老脸。”
“……”
记仇老男人!
宋暮阮缩了缩小巧的鼻尖,哼出一声。
递过一双清水瞳左看看右看看,右手还特意撩开他眉弓上的碎发。
最后,下定结论。
“好看,我老公一点都不老。”
“全天下最帅啦!”
“萧太太现在这模样,很像找我要糖吃的祺祺。”
“……”
又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
说起吃的,她也饿了。
宋暮阮两只手屯在小腹,抚了抚,一副“萧太太很饿”的可怜模样盯着男人。
萧砚丞掀起衣侧,伸到少女手边。
“自己拿。”
她困惑着眼,柔若无骨的小手伸进大衣口袋里。
指尖触到一圆滚滚的硬壳。
“咦?这是什么?”
他淡淡道。
“你喜欢的。”
宋暮阮握在手心,脑海里突然飘出一物。
果然。
是Valrin&Xalle巧克力。
“你什么时候拿的?我那晚怎么没看见?”
萧砚丞从左侧口袋里也掏出一颗,放进少女手里。
“前晚某人只顾着生气,会看我?”
“对不……”
不对。
这男人,差点着了他的道。
明明是他故意撇开脸,犯错在先!
宋暮阮舌尖一转,及时改口:
“谁叫你昨晚嫌弃我的亲亲,追我的男人都排到三环了,想我亲,我都不给的!”
萧砚丞笑了笑。
“是萧某人不识趣,前晚拂了萧太太的脸面。”
想起那份关于她强吻被拒,掌掴黄曜斳的陈年港报,他颊边小痣不禁微微凹陷,生出一丝幸免于手的笑窝。
“我赔礼道歉,好不好?”
“桌上那四个不喜欢的话,下午去我家拿,看上什么拿什么。”
宋暮阮接过他的软话,径自下了这场闹剧的台阶。
“你的道歉很有用。”
“萧太太决定勉为其难地接受你桌上那只值八位数的鹅毛小礼了。”
说完,她不带犹豫地起身,离开了床。
雪白的及膝长靴哒哒哒,碎玉珠子似的,蹦在深棕的胡桃木地板上,出了休息室。
俯身抱住桌上的五个丝绒礼盒,她亲了亲好久不见的小宝贝。
余光瞥到那抹高大隽挺的身影,又旋即调转靴尖,挪到一米远,故作为难地说:
“要是下次道歉是重于泰山的贵礼就好了。”
男人踱近。
“关于用什么礼哄好萧太太这件事,以后我会用心学。”
一张新制的通行卡轻轻挂于少女的鹅颈,他的两根冷白指骨拨正印着姓名的卡面。
“初次哄人,请多指教。”
宋暮阮愣了愣,举抬着潋滟的瞳眸重新打量着他。
饱满而优越的眉弓,长睫直直垂垂的,根根分明。
像鹊尾的金贵羽毛,丝毫不带一点女孩子气。
底下一双凤眼沉静垂凝着她时,总是微微向上勾着,浅灰冷褐的光也星星点点缀在眼底。
高低错落之间,生出一种深情却又克制的错觉。
这是个皮相骨相绝佳的男人。
纵观她二十二年来接触的异性来看,家底过千亿的,没他好看。
有他好看的……
暂时没在地球落地成人。
忽然,她窃窃笑了笑——
有种随手买张福彩,赚翻了的感觉。
而她的细微表情落进萧砚丞眼里,只觉得那双柳叶眼越发亮璨璨。
璨得缠紧了他的脸,他一时屏住呼吸。
她这是——
又嫌他老?
不轻不重地咳嗽了声,他微微错开脸。
“我还有个短会,午餐时间到了,你先去员工食堂吃饭。”
“一顿饭,只刷一次卡,餐盘不用洗,放在后门窗口就可以。”
“续杯续餐都是免费的。”
“今天有你喜欢的海鲜,等会多吃点。”
“知道啦!元卓早就对我说过。”
提到元卓,宋暮阮蓦地想到他的茶杯,犹豫了下,问出口:
“刚刚我把元秘书的茶山洗掉了,他好像很生气,我……”
“他不敢。”
“?”
见她那乌润润的眸子又缠来,萧砚丞偏过脸走到桌前,把几个礼盒堆放好。
“这事你不用管,我已经处理好了。”
“你只需要做好吃午餐这件事就行。”
“如果觉得一个人孤独,可以到我这里来用餐。”
“我散会后,就过来。”
宋暮阮微微惊诧。
“你也吃员工食堂?”
“嗯,每日如此。”
她啪啪拍着掌心,冲他眨了眨眼。
“哇,好亲民的萧总!”
“我爸爸以前没应酬也会这样,还会带我一起吃。”
他指尖顿住,很快恢复自若神色。
“东西先放在这里,下班后我送你回家。”
-
三楼食堂。
宋暮阮端着餐盘寻到落地窗的美妙位置。
既可以看风景,又能一眼就洞悉前门的人员出入情况。
萧氏膳食搭配还挺均衡,比大学食堂好太多了。
不愧是千亿大佬集团。
难怪那么多高校毕业生挤破脑袋也想进来。
“嗨~”
宋暮阮闻声抬头。
来者男男女女四五个,但她个个不认识。
只好先微微一笑,拉弯最动人最和善的唇弧。
“你们好。”
站在最前的是一位年轻女人,短短的梨花烫卷发及肩。
有几分未被世俗沾染的可爱气。
“你好,请问介意我们坐下吗?”
宋暮阮颔首,往里挪了挪餐盘。
“请坐。”
女人刚坐下,就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白怡怡,这位是孟信佳、他是管青州。”
“你身边的这两位叫乔呢、鲁为。”
宋暮阮向来脸盲,否则她也不会和萧砚丞闹出那乌龙。
听白怡怡一通介绍下来,她就记住了白怡怡,还有什么孟、什么青。
毕竟这俩字,她的退婚对象都占尽了。
就差认识一个名字里带施的,三人凑成一个施孟青。
白怡怡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大方笑道:
“没关系啦,我们记住你这个大美人儿就行。”
在不熟识的人面前,宋暮阮向来立的是美而不自知人设。
于是,她也含蓄笑了笑,轻松拿捏住人设。
“哪里,今天只是全妆。”
“哎呀,宋助理别谦虚了,我看过你的直播。”
“你真人比直播更漂亮。”
说这话的是那个小孟。
齐肩的黑直发,一对大圆环镶钻耳坠,看起来年纪比白怡怡大一点。
宋暮阮笑意韫浓。
饱满雪白的眉弓上,一双黛眉生得纤巧如远岫。
落坐在水眸的上方,就像春水漫上杨柳堤的明媚。
白怡怡彻底被这美貌征服了,秀色可餐,她连筷子也放下,禁不住问:
“诶,宋助理,你实习几个月?”
她倒多希望宋暮阮多留些时日。
“还有八天,我就实习结束了。”
“啊?不要啊。”
好不容易有个极其养眼的,白怡怡心生不舍。
“你现在还在念书?”
“嗯,华大法语系。”
“什么?!原来是学妹啊。”
白怡怡搓了搓圆乎乎的手掌,伸出去,小嘴甜甜一弯。
“我是你隔壁的,英语系。”
宋暮阮握住她的手心。
“学姐好。”
“当年毕业后就听说外院来了两个大美女新生。”
“但那时忙工作,只记得一个和我同姓,现在总算知道另一个姓什么了。”
另一个。
呵。
宋暮阮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算了算日子,心里冷笑一声,明天也要和白怀玉在学校相见了。
“宋助理,可以小小八卦一下吗?”
“嗯?”
白怡怡在众人的挤眉弄眼下,鼓起勇气问。
“你结婚了吗?”
“没有。”
如果是一场注定要和平解约的假结婚,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应。
所以,她这不算撒谎。
宋暮阮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自己的想法。
“看吧看吧,我就说碎钻戒指怎么可能是婚戒!鲁为你输了。”
“对对对,老公送碎钻,不是不爱就是穷!所以说,你们这些老男人就是不懂小女生的心思。”
被误伤为老男人的二十五岁管青州:“……”
沉默不言,但唇角翘上了天。
白怡怡自来熟,赶紧又给出第二问:
“那宋助理和元秘书……”
“抱歉~如果涉及到宋助理的隐私,可以不答的哈,我们只是很好奇,女人天生八卦嘛,嘿嘿。”
宋暮阮被她的真诚笑容吸引,薄朱砂的眼尾微微翘弯。
“没关系的,你指的是那热搜吗?那个假的。”
“其实我也是前几天因工作关系才认识的元秘书。”
众人骤时都松了口气。
特别是白怡怡,整个人都极度放松,后腰软在餐椅上。
“还好还好,元秘书其实和我一级的。”
“我元旦前刚给他介绍个相亲对象,我好友的表妹,和你同级呢。”
“但这次放假出国玩,我和他时差对不上,也没了解发展进度。”
宋暮阮笑了笑,眉心浮上一缕恍悟。
“你就是每个公司都存在的小红娘?”
白怡怡挺起胸脯,骄傲又自信,冲她挑了挑眉。
“需要我给你介绍年轻浪漫小帅狼狗吗?”
“我资源超多的~包你满意。”
宋暮阮垂阖下两片轻柔柔的柳叶眸子。
眸底,幽光流转。
要是能遇见一个千亿年轻小帅狼狗继承人,似乎也很不错。
忽而,萧砚丞前天提到的岑熠2号响在耳际。
对,就找岑熠2号!
于是,不顾另一当事人意愿,自发决定隐婚到底的萧太太脱口道:
“好啊。”
“宋助理,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今天特意看了你的直播回放,你说你喜欢年轻阳光浪漫又血性方刚的小帅狼狗,而且还得会照顾人提供情绪价值的那种,对吗?”
宋暮阮点点头:“嗯,对。”
“我记得我当时说了很多碎碎的标准条件,但白小姐你的总结词精准打点。”
“那你这个年轻有没有具体范围?”
白怡怡眼睛往管青州那边瞟了眼。
宋暮阮思忖了两秒,两片海棠花似的唇瓣缓缓答。
“最多大三岁吧。”
“再老,就有爹味了。”
白怡怡朝对面看戏的女人抛去个眼神:有戏。
乔呢默契回了个眼神,把信号传给斜对面的母胎管公子。
饭桌忽然沉静得诡秘。
宋暮阮掀开鬈卷的纤长睫毛,见白怡怡眼角抽筋似的,冲她不停地眨眼。
她迷蒙地蹙了蹙秀气的眉端。
直到一丝柏香幽幽飘来,宋暮阮心底恍悟地一沉,当即回过头。
果然。
忙着交际,她忘看大门了!
此刻——
她的“绯闻男友”、爹味老公统统立在她身后那桌。
“绯闻男友”的面色倒是无异常,持着平日的温和善意。
只是那位爹味老公……
绝佳的一张俊脸就如这窗外的抹布天,灰阴阴的。
轻轻拧一下,应该能崩出满盘的碎冰珠子。
众人比她反应快,立刻站起身。
“萧总,元秘书!”
宋暮阮也愣愣站起来,抠紧无名指上的戒指,心虚地觑了眼墙上的数字时钟。
“……”
他们怎么提前散会了?
咬了咬唇瓣,她勉力撑起娇颜上的笑,望向萧砚丞。
三四米的距离,有如初见时的,黑白电影般的冷怠寒漠久违地袭裹而来。
她的两只细胳膊迅疾起了层鸡皮疙瘩,跟在众人快要消失的尾音后,赶紧附和了句。
“萧总,元秘书。”
萧砚丞淡淡嗯了声,一双灰而褐润的眸子,凉薄滑过面前的一众得力下属。
最后,不轻不重地压在少女的酡红腮颊。
方才一进门,他便目睹到她被人围坐于饭桌中央,不仅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嫣嫣笑着,娇艳的红唇也一翕一嚅,熟稔如密友沙龙会。
俨然,一个游刃有余的PartyQueen。
是他忘了,宋家千金自幼跟着父亲游历国内外,出席各大名流晚宴。
倒是他低估她的情商,多操了这份她初来乍到可能不习惯的心。
郎丹泽质黑牛皮鞋调转方向,在第一声“嗒”踩响板硬白亮的大理石瓷砖上时,萧砚丞丢出两句极短的话——
“宋助理,十分钟。”
“到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