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是猫零食。
她无辜地咬了咬唇瓣,尝试着解释,尽量不暴露她已成年且是应届大学毕业生的事实前提,委幼着甜嗓糯滴滴地嘟囔:“早上没睡醒嘛,沙发上有两个纸袋,我也没细看……本来是想让你没时间吃饭时,就吃点小面包八宝粥垫垫胃的,谁知道……唔。”
正说着,她被卷进一个清苦调的滚烫怀抱里,推了推,没推动,反而被锢得越发紧了。
“萧生?”
男人的衣上还储着外面的潮冷雨气,她整个唇与鼻闷在里面,仿佛被抛进了冬雨里的墨绿柏林里。
淡褐窄长条状树皮,翡青小枝,钝圆卵形球果,都泛着剔净明盈的雨珠。
一切的一切,都是硬的。
只有那滴滴椭状雨珠是湿软湿软的,但貌似被柏树揣久了,珠身也愈发软若无骨,没了力气,由得自己在那鳞叶的褐紫柏树棱脊上灵动地滚过来滚过去,却找不到一处洽身的地方。
“萧生……”
她不行了,她快要蒸化在他怀里。
萧砚丞卸开一线力道,微微错开脸,饱满额头抵上她的眉弓,接着,鼻梁上端略凸的驼峰又顶了顶那小巧俏挺的鼻尖。
他眸睫微垂,瞭视着她的眼。
“声声……声声——”
一声又一声的抵喃,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又自遥远的暑夏来,就像季节专属限定调制的一杯鸡尾酒,颜色分外的盛烈而灼耀,紊乱了她理智罢工,逐步又逐步沦陷。
简直受不了!
宋暮阮自动屏蔽他的嗓声,两把鬈卷浓密的睫扇却不由得在他那份深沉的眸光里,缓缓地阖上。
下一秒,呢喃湮了声。
男人炽热的鼻息默契又温和地扫过她的唇珠,辗转向下的攻势静静的,却携着明显的湿渍痕迹。
“嗡嗡嗡——”
宋暮阮受声一哆嗦,干巴巴地从他怀里跳出三步远。
萧砚丞滚热的浅眸在看见来电人时,落了层被打扰的锥寒。
“说。”
“萧爷,黄太子回国了,我刚刚看见萧氏前面的路口看见他了,你猜除了他,还有谁?”
“……”
瞿放幸灾乐祸的语气让萧砚丞眸底的锥寒快要凝结成箭矢。
“还有你的萧太太哟,他还专程送你太太下车,两人还握手说再见。”
“咚——”
萧砚丞掐断电话。
桌前的宋暮阮隔着两米的距离,也清晰看见他眸底的躁恼,她蹙了蹙纤细的眉端,小步挪到他身前,两只黑润润的柳叶眼盛满他阴冷的俊脸:“怎么了?”
萧砚丞并未回答,修纤的小拇指托住手机底部,薄唇略略启开一丝缝隙,只是问:“听裴君湛说,你是一点的飞机?”
“噢,对!”
宋暮阮险些忘了。
哥哥早就替她订好了今天回浔墨的机票。
萧砚丞拧亮手机屏幕,合上桌面的笔记本电脑。
“我送你。”
“可是会耽误你很多时间诶,”宋暮阮想起他今天排满了行程,“我还得回家拿行李箱,取money……”
萧砚丞打断他,昳冷的俊容自若如初,却在望见她的指尖时,又不尽然。
“你是我的女人,自当由我接送。”
这话入了耳,宋暮阮的脸颊骤时噼里啪啦烫燃了起来,但,她不太满意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强势,因为这当场对比起来,正面凸显她多么清纯又未经人事,简直是一个傻傻被男人掌控的白开水姑娘。
她难耐地拨了拨颈间的围巾,密织的深蓝软羊绒从右肩滑落,握在潮湿的手心里,觑了眼他,即刻划清界限。
“什么嘛,只是法定意义上的而已。”
萧砚丞唇角难得勾掀一侧,胳膊再度穿过软腰后,一把揽着她脱离胡桃木地板,放置在檀木办公桌上。
腰上的手并未撤离,他微微俯身,另一只手撑在桌沿,视线与她对齐,自然形成一种全包围攻陷的有利姿势。
他慢条斯理地,用粗粝指腹磨了磨她浸出细汗的额角,唇侧冰冷的弧度韫柔几度。
“怎么,萧太太想要继续落地成实质?但——”
萧砚丞故意顿住,转而捞过她抠紧的小手,轻柔捏了捏,接着,缓缓用指节梳开她蜷屈的五根玉指,再低下峻深鼻骨,把她粉嫩指尖搁置在他微棱的驼峰上。
果然。
他唇边的柔弧扯撇为冷蔑。
“今日太太的手有老鼠的气息。”
“啊?”
宋暮阮信以为真,吓得收回手,掩在鼻尖尖。
……除了蜂蜜奶油味,哪有动物的臭味。
“你又骗我!”
她粉腮镀上一层稚气的埋怨。
鼻骨上的软香落空,萧砚丞直起身,撑在桌沿的手拾取笔记本电脑,漫不过心地丢出一句:“瞿二看见你和黄曜斳一起下了车。”
宋暮阮蓦然窘得手心发了湿汗,揪住他看着黑得硬挺的大衣袖口,用惊讶的甜调小声试探道:“不会吧,华市是什么百人村吗,你们竟然和他也认识?”
萧砚丞不追究她用讶惑转移事实的真相,把笔记本放进皮质电脑包里,顺便提起她臀边那个打算投喂他的猫粮纸袋,另一只自由手揽收她心虚拱挺的小蛮腰,放她平稳落地,才给出解答:“曜南是萧氏的长期合作对象。”
宋暮阮:“……”
揪住他手里的纸袋抽绳,左右摇了摇,一双柔软的柳叶眼掀瞧着他冷下的侧脸。
“萧生,你误会了,我认识的是另一位黄先生,我连他全名都不知道,就……哦,对了,就是昨天下午从宠物中心出来的那个男人。”
萧砚丞的眸光乌暗,面对少女的拙劣演技,投入几分偏淡的玩味。
“没听瞿二说你握手的是黄应悰。”
“……好吧,我和黄曜斳握手了,但是有原因的,”宋暮阮眯弯起眼,用小拇指的粉白指甲盖比划着,“两年前,曜南赞助过我们广播站晚会,所以出于感谢,我才热情那么一点点的。”
见他面色未变,于是,她指尖捏起一根细得几乎透明的发丝,亮在他冰寒的眸前。
“就热情这么一头发丝。”
萧砚丞锁着眉,顺肯她的意点了点下颌。
宋暮阮看出他并不相信,只是不作追究的打算,气馁地松开手,精细描绘的远山黛眉似是系上了千钧重物,甸甸沉压眼角,向来鲜活明璨的柳叶眼气拱拱的,仿佛藏了两只炸毛的豹崽。
“对太太不信任,可是婚姻关系破裂的第一步。”
但,豹崽嘀咕的嗓音却是心虚的。
看来知错。
萧砚丞骤然散开了眉头,拨开遮住她下巴尖的羊毛围巾,薄唇缓缓述道:“我信太太。”
“只是这条围巾,忠诚的萧太太不能带走。”
宋暮阮眉梢蹙高,两只小手揪摁住围巾后退几步,做出万全的防备状。
“为什么?你不是说北樗山衣柜里的东西我可以任意拿取吗?”
他径直望着那抹杜蒙深蓝。
“这条围巾在我衣柜里。”
“可是,你当时又没特指是谁的衣柜,反正我喜欢它。”
宋暮阮骄横地把垂在胸前的围巾一角重新圈绕回鹅颈,接着,在下巴尖打了个死结,方才气拱拱的柳叶眼高傲又不满地斜着他,两片薄涂的紫调浆果色唇瓣咬出挑衅的几字:“我偏要它。除非你给出特殊理由。”
他当然会给。
“这是一位密友在萧氏集团成立日送与我的。”
“?”
密友是什么东西?
密切合作伙伴之友?还是亲密行为的炮友?!
宋暮阮没由来地一阵恶心,纤白的十根手指如乱糟成一团的细长麻线去翻扯,去解拉那扣在她颈前的结。
然而,越用力,结越紧,长了眼似的,同她作对。
就像,和萧砚丞这个老色鬼一样讨厌!
正暗骂着,倏然,她手背盖上一片蜂蜜味的温热,动作顿了顿,她嫌恶甩开,两手继续同那结作斗争。
“萧太太。”
“干嘛?”
宋暮阮实在拧不开,张开浆果色唇瓣,狠狠咬了咬那凸鼓的围巾蓝结。
没听到他的半分声音,她嘴上动作未停,又撩开眼睫,像两枚彻夜挂在窗前的小年灯,红红的,湿鼓鼓的,瞧瞪着他。
“别提送围巾的是你公寓里那娇娇的名字,脏了我的耳朵,我也对你的事不感兴……”
萧砚丞的指骨在她圆袖里往上移了一寸,轻握住那方细白手腕,打断她的话。
“是师父送的。”
惊讶、困惑、被调戏后的忿忿怒气,一一滚过宋暮阮鼓红的绯腮,她越发得劲地拍掉他的手。
底下,两只裸色短靴毫不怜惜地踩上他黑亮略尖的皮鞋,压了个湿雨的印记后,才恨恨发声:
“师父就师父,说什么密友,你俩忘年交啊!”
他垂下密黑的长睫,盯视着鞋头的污渍,似乎透过那鞋印闻到了黄曜斳身上的药香气味,盖在下眼睑处的松烟灰影沉了一度,转瞬又忆起她方才提到黄曜斳三字时的陌生语气,同他撒娇犯傻的柔香媚眼……
记忆如风,无声吹亮了他的灰色睫影。
在掀落到她的绯腮时,眼睑处的灰渍默然消弭,转为初霁后的一片白亮。
“这么算来,我与太太亦算作忘年夫妻。”
宋暮阮摇头否认,动作间,下巴尖戳到绵软围巾也无所谓,反倒觉着师恩如海,她感受到了佘老对萧砚丞独有的爱护有加,连对答的语调也没了上一刻的尖锐,只剩甜甜的,暖暖的轻软。
“非也,我们是聚丙烯夫妻,有空就做一下。”
他凝眸,薄唇咀嚼到一字:“做——?”
忽地意识到这字颇有歧义,宋暮阮红着脸腮,拨开让她下巴发痒的围巾,冲他嚷嚷道:“做戏的做。”
萧砚丞听闻,灰而褐的双眸短暂地蓄出笑痕,很快,被一缕刻意显露的恍悟替代。
“哦——动词的那个做。”
“……”
萧老色鬼,绝对是故意的!
宋暮阮气呼呼地戳了戳他的肩膀,接着,虚张声势地用自己的肩撞开他的胳膊,走出两步,沸着喉咙口,磨尖了甜音催促道:“还送不送啦?!”
萧砚丞哑然失笑,随上她的脚步,一同进了电梯。
-
雨停时,已快至中午十二时。
机场前面的空地里,雪与雨混淆在一起,经过茶褐色玻璃车窗,投映到宋暮阮眼底,微潮微湿的暗白。
她拿出防风口罩,把细白的半圆丝带勾到双耳后,接着,用唇窝抵压住口罩,然而唇窝太浅,口罩的玫瑰粉色封边磨到浆果色鲜嫩的下唇,她垂下眼去弄,又为眼底的那份暗白添了层薄瓮瓮的轻红。
“我走了……”
她索性把口罩整个拉到鼻尖。
萧砚丞一直密视着她。
窗外,一辆黑色小轿车嗖拉驶过,依次从他沉静的左右眸潭里,间间断断地压掠出两道幽深的墨线长条波痕。
年终收尾正是企业最忙的时候,加之他要出国参加欧亚建筑交流会,还得去趟常家,如果在年前能查出手镯主人的下落,又得耽搁几日。
一连锁的事等着他亲自去办,与她再见,最快也只能是一周后的除夕夜。
一周,七天。
如果与她相处的日子是一条粉墨勾勒的线段,那么从跨年夜正式接触那天开始到除夕,会有三分之一是断崖似的的空白。
萧砚丞眸心微缩,方才眸底的墨线波痕还留有余涟,密密柔柔的,悉数挤聚在遮住少女半脸的瑰粉软布口罩上,他伸出手,自然屈弯的几根冰白指骨精准触到她的两瓣唇。
他并未出声,反倒是她惊吟出了一个字:“嗯?”
宋暮阮隔着片布料,唇瓣也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看来她常用的那款护手霜于他根本无用,他食指指腹需得专制用手药剥除粗粝感。
不知——浔墨人民医院皮肤科有没有这样的药膏?她下午到家就可以去看看。
正思索着,一个硬物碾塌她的唇珠,略略尖锐的酥疼。
她蓦地惑得抽回神思,在看清是什么物件后,连头发丝也一起,整个僵冻住。
而始作俑者——
萧砚丞鼻骨微耸的驼峰。
在汲饱了少女唇瓣的软糯鲜香后,他缓慢拉开一寸距离,端锢她侧颈的手指满意地撩开几缕柔黑如绸的长发。
下一瞬,刚显在他眸里的雪白鹅颈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裹上一层厚涂的靡丽绯色,指间的动作略微顿住,他继而勾弯唇角。
“太太今日的唇釉色号很漂亮,衬你。”
宋暮阮愕得双手加固,与口罩形成三层防护,共同保护自己的唇瓣。
巴掌大的鹅蛋脸,只剩一双露在小手上方的柳叶眼,它俩撑得尤其圆,先前眼底的晦色暗白早已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直愣愣盯着他鼻梁的漉淋淋的潮亮晶黑。
“你您你……为什么亲我!”
她羞得胡乱吐字,根本忘记逻辑措词。
看他双眸仍落于她的手背,似乎透过她的双层手背和瑰粉口罩,捉见她的唇,她脑袋顿时短了路,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车厢内,时间无声的静置几秒。
在他那两道毫不拐弯,近乎于赤/裸的灼热眸光里,宋暮阮盖下漂亮的眼睫,简直挫败得彻底。
萧砚丞唇角的笑意拢深,略低了低下颌,灰亮褐的浅眸自顾对衔上她那双垂阖着的,含羞带怒的柳叶眼。
“那晚萧太太在珀御留存的问题,萧某此刻才来答复,的确有些晚。”
他与她共同描摹的粉色记忆线段,不该用白充填,他要红蓝,用她娇态腮颊的那滴子血红,用他胸腔腾腾燃烧的蓝焰火舌,一并烧掉这截空白到除夕的线段。
但他不打算继续方才那个被瞿放打断的吻,一吻,会过火,今日就要分离,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心里的火过烈,会烧及他们记忆线段的端点。
小火,慢炖。
最好。
给她,也给他,捎留点儿意犹未尽的,心痒着的绮念。
毕竟他向来待她,总是小心而纵宠的,他过分喜欢她,但并不想吓跑她。
紧了紧喉咙,他道出答复:“恭喜太太,你是可以如愿的。”
“如愿?什么意思?”
宋暮阮愣住,丝毫不知道他笑容背后的一番心思。
指骨优雅而慢缓地屈弯,萧砚丞抚了抚微微发热的驼峰,薄唇遂而发出一声笑,紧接着,质感嗓声压低,浅藏的灼欲意昧倏然收拢。
“这位尊贵的聚丙烯太太,除夕夜后什么时候有空?欢迎来萧某的鼻梁——滑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