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笑着解开围裙,“好吃就多吃一点,看你瘦的。”
很可惜,面上装得食欲大振,生理却骗不了自己。
江聿捉起筷子,把一块奶油虾仁咀嚼了足足三分钟,往下咽的时候,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气,堵得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阿姨收拾好厨房走出来,刚巧见着他皱着张小脸,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小江,没事吧?”她接了杯热水递过去,“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喝点热水暖暖胃,胃药放在哪了?我去给你拿。”
江聿摇摇头,“没事的阿姨,我可能最近运动比较少,消化不好,一会就没事了。”
阿姨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她看看备注,惊讶道:“路先生打来的。”
江聿侧目,安静地听他们讲电话。
阿姨接起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什么,阿姨朝他这看了一眼便打开了免提,路礼低沉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说话,“我手机在卧室充电没拿过来,就没看到。”
“如果有工作电话呢?你拿着手机有什么用?”
江聿下意识看向阿姨,当着阿姨的面被训斥,他有些难堪。
阿姨攥着手,上前替江聿说话:“路先生,小江胃不舒服,今天晚饭都没吃几口……”
路礼冷冷打断:“别拿胃疼当借口。”
阿姨忍不住替他辩解:“小江是真的不舒服,脸色都不好看的。”
江聿像被人用力攥住心脏,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胃是因为什么坏的,就算别人不知道,难道路礼不清楚吗?江聿想不明白,路礼怎么能这样想他呢?
母亲还在世时,就算工作忙,查案加班是常态,江聿依然觉得很幸福,那时父亲工作清闲,把母子俩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常给加班的妻子送饭,谁都说他是个顾家的男人。
年少的江聿也认为父母意笃情深,直到母亲葬礼,他撞见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时至今日想起仍会反胃。
那之后父亲就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只留每月五百元生活费。
高三废寝忘食恶补文化课,五百元又要买学习资料又要吃饭,江聿只好白馒头配学校食堂免费的鸡蛋汤,时间一长,胃就出了问题。
大学期间他有好好按时吃饭,生活规律了很多,胃病没再犯过。
直到四年,他大学毕业进入路氏,成为路礼秘书,陪他应酬,替他挡酒。
合作方不肯善罢甘休,上下将他看了个遍:“路总喝一杯,你这秘书得喝三杯。”
江聿盯着那令人不适的打量,微笑着三杯酒饮下肚。
那天晚上,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胃里又痛又烧,白瓷水池里绽开的一朵血红色的花,还有摇晃的天花板和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江聿身体才恢复,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那之后的应酬,江聿还是会帮路礼挡酒,然后回家和路礼上/床,结束后,待身后路礼呼吸均匀平稳,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胃,翻身下床吃药。
他不求因此得到路礼的爱,可就连一点点怜惜都不配么?
然而不信便是不信,江聿也没心思反驳,只哑声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礼说:“我喝酒了没法开车,你过来接我回家。”
他明明有助理,平日里都是助理开车接送,江聿心情不好,打算开口拒绝。
然而还没等他回话,电话那头闯进一声软绵绵的声音:“路哥,今晚别回家了。”
那头酒杯交碰的清脆声不断响起,掺杂着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江聿悬起心来,连忙说:“定位和包厢号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之前,他听到路礼和朋友的对话。
“路哥怎么说?江秘书不来接你吗?”
路礼语气轻飘飘的,“又装胃疼,不过一听周围有别人,马上改口又要过来了。”
江聿呼吸一窒,手指悬在挂断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这话像刀从他身上一片片把肉割下来,喉间压抑的痛苦憋得他轻轻颤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还是路礼发现电话还没挂断,语气迅速转冷对江聿说:“马上过来。”
江聿的状态很差,阿姨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小江,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江聿迟缓地点了点头,“没办法。”
没办法,他做不到马上就不喜欢路礼了。
喜欢路礼这个事,就像根植他心脏多年的巨树,想连根拔起必定痛如剜心,连着血肉神经,只能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