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江聿刚刚发现的,同事们去医院探望,他回公司也该有点表示,于是打算在群里发个红包,下意识看到群名称后边括号里的人数时意识到数量不对,这才看到白乐辰和王冉已经不在群里了。
“啊……”同事刚想说,江聿手边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
“稍等。”江聿示意同事,然后接起电话,“路总,有什么吩咐?”
“进来,该吃药了。”
他的药确实被路礼拿走了,说是药监督他吃药,江聿却觉得是监视,他看了眼时间,按理来说还不到该吃药的时候。
但碍于同事在,江聿只好答应,挂上电话对同事略带抱歉道:“我去一趟路总办公室,你先回去工作吧。”
路礼办公室的落地窗依旧干净明亮,江聿只是轻轻扫视一眼便将目光移到办公桌前坐着的男人身上,办公桌上放着三板药。
虽然知道进来是做什么的,江聿还是公事公办地问:“有什么事吗路总?”
在公司要扮演好上下级是路礼提出的,此时因为江聿态度而胸口发堵的也是他。
毕竟病了一场,路礼想,可以适当哄哄他,让他高兴一下。
“满意吗?”路礼问。
江聿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白乐辰和王冉已经离职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敢说你不好。”
江聿愣愣地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下刚刚听到的话,“他们离职是因为我吗?”
问完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呢?当初王冉几乎是指着他鼻子骂,可路礼说了什么?说王冉说的也没错。
“不是。”路礼说:“袁安涉嫌职务侵占,白乐辰和王冉涉嫌受贿。”
袁安就是袁经理。
江聿哦了声,不解地问:“所以我为什么要满意?”
“我承诺过你,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现在解决了,我认为你该觉得满意。”路礼抱臂坐着,“你难道不高兴吗?”
江聿摇摇头:“他们做的事就算没有我也会被停职,就是说,把我这个中间的节点去掉,他们也会停职,所以他们不是因为我停职的,我这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他们得到了惩罚。”路礼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不高兴,“你不用再为他们不开心了。”
“路礼,我只是想得到一句应得的道歉。”江聿吐出口气,“不需要你用这些阴谋阳谋替我出气。”
按理来说江聿是该觉得畅快的,可现在他畅快不起来,路礼口口声声的替他出气,在江聿看来并不纯粹。
路礼压抑着情绪,“我专门为你做的事,轮不到你说不需要。”
江聿觉得好笑,“专门为我做的吗?”
“白乐辰是老路总安排进来的,王冉和袁安都是臧总的人,路总说只为我,是不是有点好笑?”
路礼沉默了许久,商人利益至上是他的本性,做这件事时他确实想到一箭双雕,既能替江聿出气,又能排除异己。
只是没想到江聿敏锐地指出来,这让他说不出其他话。
半晌过后,他依旧说:“解决他们的人是早晚的事,你让这件事提前了。”
“那谢谢我吧,路总。”江聿没什么表情,心底早就凉透了,“你永远是这样,只会解决出问题的人,不会解决问题。”
就像他说不想爱路礼了,路礼做的只是软囚禁他,这个人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爱,所以也不知道江聿的爱是什么模样。
路礼预想中江聿重新扬起的笑容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的面容,他的耐心消失殆尽。
“把药吃了就可以出去了。”他硬邦邦说。
江聿说:“我不吃。”
他的病早好了,他早就说不想吃药了,却连这个自由都没有。
办公室里蓦地一静,这话像打开路礼身后的开关,他面若冰霜站起身拿着药走到江聿面前。
江聿眼睁睁看着下颌紧绷的男人逼近,却仍旧执拗地抿着唇,仿佛宣告自己决不吃药。
路礼抬手钳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唇瓣掰开,他动作相当粗鲁,力道之大令江聿痛得咬牙。
江聿难以置信地喘息,没想到再次的暴力来得这样快。
掰开铝箔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把药被毫不留情地塞了满嘴。
“咽。”路礼握住他的下巴,企图用蛮力向上抬。
江聿痛得眼泪都落下来,仍旧咬着牙抗衡,嘴里塞满了药,他舌头不断往外顶想将药吐出来。
路礼发现他的目的,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办公桌上,眼白瞬间染上红丝,盯着江聿一字一句命令:“咽下去。”
江聿挣扎着,挥动的四肢将办公桌上零碎的摆设撞掉,掉落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颈间传来的压迫令他窒息,心跳砰砰狂乱不止,胶囊在口中化开,苦臭的滋味在口中蔓延,这股味道顺着口腔流淌到心脏,久久挥之不去。
路礼像是疯了一般,掐住他脖颈的手越来越用力,江聿被压在办公桌上,窒息感愈发明显,余光艰难地看向桌面,他手背青筋暴起伸直了去够桌角的东西,快速抬起,微有迟疑后变换方向,利落地落下——
“嘶!”路礼低声痛呼,松开掐在江聿脖子上的手,捂住大臂。
一支钢笔头部全然扎进手臂肉里,墨蓝色墨水混着殷红的血液一同蜿蜒而下。
得到自由的江聿将口中胶囊尽数吐在总裁办公室昂贵的手工地毯上,然后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其实刚才他有机会直接用钢笔戳路礼的脖子,可……到底还是没能舍得。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三千遍,目光落在那支扎在路礼手臂的钢笔上面。
那是路礼生日他送的,没想到今天救了自己一命。
路礼捂着手臂没有看他,将钢笔拔出的时候闷哼一声,他把那支笔当作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冷冷对江聿说:“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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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最近总是很频繁地梦到陈秦安。
这对江聿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曾经她刚去世时经常入梦,后来渐渐梦不到了,江聿以为是自己在慢慢遗忘。
在梦里江聿不停地痛苦,和本该陪自己再长大一些的妈妈讲述他爱的人。
讲述自己想从这段感情抽身,讲述他失去的自我。
陈秦安活着的时候总告诉他,宝贝,你要做一个勇敢的人。
梦里的陈秦安却告诉他,宝贝,只要你开心就够了。
醒来后江聿再次犯了难,爱路礼让他痛苦不堪,可他又做不到真正抽离。
那天他扎了路礼一笔,晚上下班回家,路礼站在玄关通知他:“以后你不用上班了。”
江聿早该想到不会没有惩罚,毕竟路礼很爱惩罚他,玩物变得不乖要惩罚,玩物反咬他一口,当然更要罚。
“知道了。”江聿心里发空,努力多年的工作成为一场空,好像在告诉他,有些事再努力也没有用。
路礼做的决定没人能撼动,最起码他做不到。
通知过后,路礼拿了车钥匙离开,走前对他说:“这段时间你反思一下,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浴室里,江聿看着自己脖子上红紫一片的掐痕,只觉得一阵荒谬,他不知道自己该反思什么。
心底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告诉他,离开路礼吧,否则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