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擦过耳朵,陆宵不知道寒阙挟着他跑了多远,等他回神的时候,眼前早就是人潮汹涌的闹市。
寒阙在他耳边低低道:“陛下,此时回宫恐有埋伏,臣已传信回去,稍后影雨就会过来接应。”
陆宵点头,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流年不利,今日这场刺杀来得莫名,一如三个月前的那次,他一时也想不到是哪方势力巴不得对他痛下杀手。
“先找个地方落脚。”两人大剌剌的站在街上实在引人注目,他朝寒阙示意,转身就进了临街的酒楼。
酒楼里人头攒动,才刚一进门,店内的小二就殷勤的迎了过来。
寒阙给小二塞了一锭银子,道:“安排一个包厢。”
“哟,可不巧。”小二拿着银子不想撒手,但还是苦着脸说:“两位爷,今天客人多,包厢是真满了,要不两位上二楼小坐,二楼虽是大厅,但都用屏风隔开,和包厢没什么差的。”
寒阙转头看向陆宵。
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此处久呆,陆宵扫了一眼酒楼大堂,点头。
小二顿时笑开,立马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引路。
楼上座位临窗,陆宵能清楚的看清街上来往的行人,寒阙就守在窗边,他打发了小二下去,正觉得身心俱疲,倚在扶手上,闭目养神。
“谢兄,你当真见到了陛下?可真如传闻中姿色俊美?”
屏风后人声乍响,惹得陆宵眉头一跳。
有声音沉默半晌,继而轻佻应道:“龙章凤姿,自然姿容绝秀。”
陆宵睁开眼。
侃侃而谈的众人似乎真觉得这一扇屏风能挡住什么,这一句话抛出来,一个个毫不讲修养脸面,如水入油锅,瞬间沸腾。
“陛下约兄共游太湖,难不成是真看上了谢兄?”
前朝曾男风大盛,如今虽亡,但这些风月事还是在民间风靡起来,青年才子多不避讳。
“哈。”另一声轻笑,话里多少有些揶揄,“李兄莫是不知道,近些天来陛下的风流事。”
“这……我确实不知。”
“李兄你真是孤陋寡闻!”
对面倏然热切,“不光是咱们谢公子,听说陛下对那新科状元也多有爱护关照,圆月当头,醉酒同眠!”
陆宵:……朕没有,你别胡说。
“不止如此,据说卫将军去天都营巡防那段时间,陛下思念成疾,天天恸哭至深夜呢。”
陆宵:……朕真没有,你别胡说。
“昨天更是夜开宫门,急召摄政王入宫,听说陛下寝宫一夜宫侍不得入,天将明王爷才出来!”
陆宵:……朕真谈得都是正经事!
眼瞅着把当朝皇帝的风花雪月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几人一顿,恍然大悟道:“如此看来,陛下迟迟不开选秀,难不成因为……”
“是因为……”
“断……”
几个人眼色交流了一瞬,立马心领神会的举杯,“哎,喝酒、喝酒!”
还喝什么喝!
陆宵脑袋气得嗡嗡疼,他忍不住扭头,问寒阙:“咱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寒阙听力不知道比陆宵好多少,自然也听见不少闲言碎语,他板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应道:“陛下可有吩咐?”
“没什么吩咐。”陆宵朝屏风一指,冷冷咬牙,“砸场子。”
“如此……”寒阙抽剑,“臣一人也可。”
话虽是这么说,但冷静到心如死灰的陆宵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狠狠搓了搓指尖,朝寒阙勾手,冷笑两声道:“去看看,都是哪家爱卿的好儿子。”
他得好好记记仇!
寒阙会意,对主子的小任性鼎力支持,一闪身就上了房梁。
屏风之侧的哄笑声又持续了一阵,才逐渐散去,说够了皇帝的八卦,几人无聊空扯,转而讨论起坊间新流传起来的闲书。
“近来弟看了那本《红尘案》,笔者笔力遒劲,剧情跌宕起伏,梁帝和凌妃的爱情缠绵悱恻,当真令人动容。”
“梁帝与凌妃?”有人惊疑一声,委婉道:“李兄怕是会错意了,明明梁帝与敏后才是一对,二人志趣相投,吟诗作赋,着实令人艳羡。”
“陈兄不如再好好通读一遍,是梁帝与凌妃……”
“李兄不如再用心琢磨一番,是梁帝与敏后……”
陆宵听得头疼,心想为了本书吵成这样至于吗,怪不得系统说他大盛要亡了,朕看也不远了!
他默默换了个位置,离那帮唾沫横飞,恨不得比划两手的一群人远了些。
人声嘈杂中,窗外传来两声喜鹊叫,寒阙从梁上翻下来,跟陆宵道:“接应的人到了。”
陆宵心放下大半,起身整整袖摆,心累道:“咱们走吧。”
寒阙问:“回宫?”
陆宵认命叹息:“去摄政王府。”
那还有个悬在头上的刀呢。
他正打算起身,却突然听见屏风后瓷杯碎裂,有人大吼一句:“陈柏生,你真是强词夺理,什么余情未了,梁帝上辈子为了敏后死,就把他们缘分斩断了!”
“你你你!你真是有辱斯文,你竟然还动手!”
“我动手?我那叫什么动手,我这才是!”
陆宵已经没眼看了,他朝寒阙催促道:“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