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
卫褚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突然滞涩。
察觉到陆宵瞥过来的视线,他赶忙状若无事,只不自在了一秒,便笑容依旧道:“陛下若兴战事,臣甘愿效犬马之劳。”
……巧言令色。
陆宵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暗暗冷哼了声,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一下一下拍在他的肩膀上,感动道:“爱卿之忠心,朕自然知晓。”
他故意加重力气,眼看着卫褚强撑着不动,一张脸疼得煞白。
“陛下……”卫褚终于忍无可忍,朝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陆宵状若不知,只是一脸忧心之态,“朕听爱卿提点,顿觉楚云砚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可惜……”他颇显遗憾道,“爱卿重伤未愈,所以朕只能退而求其次,朝爱卿借兵一用了。”
他微微皱眉,“爱卿不会是不愿意吧?”
“……臣怎敢。”卫褚握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陆宵作戏,气得半天不想说话。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不出半月,北戎便会按耐不住,发兵北固城,那时他重伤未愈,北固城又是边塞要地,朝中上下,怕是只能推举楚云砚领兵挂帅。
这一去两三年,甚至也许刀剑无眼,一去不回。
而他留在京中,与楚云砚的位置立反,面对着年幼的帝王,迅速控制他手里的京卫营、天都营、羽林卫、皇城司……将整个盛京握在手中,亦将他控于掌下。
可现在,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陆宵,这个年轻的帝王,他却根本不是任人揉搓的傀儡,而是一只初现獠牙的乳虎。
他的计划轰然崩塌。
他知道……若此时交出虎符,不仅不能给楚云砚使绊子,恐怕,他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他心中渐凛,抬眼,直视着眼前的帝王。
俊美的容颜尚有几分青涩,却也足够魄人心神,往日澄圆的眼睛微耷,藏着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他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视线扫过桌上打开的包袱,看着里面一应俱全的伤药……这般架势,若不是他眼花头晕把人得罪了,似乎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细细回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心中揣测,忽然有了计较。
“陛下。”他幽幽叹了口气,妥协道:“臣既然已经知错,便也罪不至死吧。”
陆宵懒得理他。
他继续道:“还是说……臣不过提了楚云砚一句,便让陛下如此生气?”
“臣就不明白,他究竟哪里好,你们就都如此喜欢他。”
“臣可是忠心可鉴,为陛下着想啊……”
“你!”陆宵被卫褚的话音一堵,颇有种恼羞成怒之态。
本来今日,他就是听了罗浮的话,单纯地来看看卫褚的伤势的。
他在北固城领兵五年,又战绩卓著,更是李崇安亲自举荐的亲信,虽然忠诚度暂时不高,但于国事上也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自己对他还是存了几分挽回之意。
谁会知道,卫褚的心思竟然这么刁钻,他于国无害,于他却是枕边利器,甚至仗着手里的兵权,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积聚的怒火,终于在今天,爆发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确实还没计划到虎符那个地步。
北固城将领有一半都是卫褚的亲信,他若想兵不血刃的换将,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徐徐图之,从副将、都督、一营之长入手,无声而潜移默化,慢慢蚕食,最后再把卫褚替下。
这样才算彻底把这二十万人掌控手中。
说到底,他今天根本无意虎符,甚至高兴于卫褚终于能从他那匪夷所思的幻想中清醒,可他没料到,他会提起楚云砚。
箭簇出自他的亲卫营,这事,楚云砚确实没有与他说过。
而此事又涉及军中隐秘,他的影卫也未曾探知。
他有一瞬被打破预料的愕然。
楚云砚看过那支箭簇,也定然会发现上面的印记,而他又隐而不言,显然不想让他知道此事。
他总是瞒着他事情,一件又一件,消耗着他的妥协和耐心。
他自然心里不痛快,于是转头,便把这股难言的怒气发泄到了眼前的始作俑者身上。
可没想到,卫褚竟然轻飘飘得几句话点了出来,这才更是让他尴尬。
他瞟他一眼,不想说话。
卫褚看着陆宵沉默,自然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脸上笑意依旧,后槽牙却咬得死紧。
……楚云砚还真是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