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褚?
陆宵有点头疼。
昨日他们虽不算不欢而散,但也算话不投机,更何况以卫褚的性格,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心情来主动找他。
如今两人的牵扯被彻底挑明,真相大白之下,他心里多少有几分尴尬。
毕竟他都沦落到当人替身了……还是他父皇的。
这上哪说理去啊!
他满脸苦涩,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房门开合,再次响起的脚步规律而沉稳,卫褚一身紫袍官服,腰横玉带,身配鱼符,褪去了几分阴戾之气,朗颜俊目,令人眼前一亮。
自卫褚回京后,他一直称病养伤,足不出户,这也是陆宵第一次见他身穿官袍的样子。
看这时间,他应当是入宫早朝,却因他生病,早朝取消,这才转而来寝宫见他。
果然,卫褚大步跨来,临近龙榻前站定,跪地行礼道:“臣听闻陛下身体不适。”
他的嗓音低沉而柔和,也许是早年弃笔从戎的缘故,他的身姿并没有过分健硕,收起气势时,还尚有几分书卷气。
“风寒而已。”陆宵抬了下手,指着一旁的圆凳,“坐吧。”
他开门见山道:“爱卿有何要事?”
他自认为昨日一别之后,他与卫褚除了公事应当再无交集,可细细回想了一番,也并无什么要紧事。
听得他的问话,卫褚却一叹息,漆黑的眸底像一汪深泉,幽幽荡荡,让人看不清意图。
“臣只是关心陛下,所以特来探望。”
他眉头微蹙,真诚道:“陛下身体不适,臣自然忧心。”
……忧心?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陆宵还能勉强相信两分,可换成卫褚,他就差把怀疑写在脸上了。
说到底,昨日他虽然与卫褚彻底摊牌,但他还是有几分拿捏不住他的心思的。
卫褚幼时,父母偏爱次子,少年时,又觉得镇国公偏爱楚云砚,遇见他父皇,明明他父皇是万事都不入心的人,还恰恰因为这样,反而让他得到了一种一视同仁的感觉,甚至因为自己的美化,产生了被偏爱的错觉。
长此以往,积年累月,他当然对他父皇执念不绝。
可他终究不再是脆弱的幼年,多半在北固城的那些时间,他也重整过这些情感,也许,在其中发现了细微的差别。
只不过,北固城离京城太远了,而他过往十数年,又都是以此执念而活,根本没有推翻它的勇气,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发芽。
所以昨日,他只是点到即止,卫褚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念头,便轰然崩塌。
……可说到底,他如此行事,绝对把卫褚得罪了!而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心里早就记恨了两笔!
陆宵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迎着卫褚的视线,总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又动什么歪心思呢?
他察觉不出,只能保守道:“爱卿不必忧心,朕并无大碍。”
卫褚坐定,一改往日阴沉冷戾的模样,冲他诚恳道,“臣听说摄政王去往南郡赈灾了。”
陆宵瞥他一眼。
他继续道:“摄政王爷日理万机,还万事亲力亲为,实乃群臣之表率。”
“此去南郡,定能解得淮安王燃眉之急,陛下不必担忧。”
“陛下万切保重龙体。”
“臣自当为陛下分忧。”
陆宵:……
他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哽在喉间,下意识瞪圆了眼。
卫褚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双目微抬,一双眸子漆漆发沉。
陆宵拿捏不准,这、这是阴阳怪气,还是……吃错药了?
他原本半倚在床头的身体彻底坐直,冲卫褚招手道:“你过来。”
卫褚依言走近,站定在龙榻之前,他伸手够了一下,略带高温的手指落在他的额间,反而被他微凉的皮肤带走几分热度。
“这也没发烧啊?”
他诚恳问道:“……那爱卿是鬼上身了?”
卫褚:……
他脸色立马黑了大半。
“陛下。”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气急败坏地转身,坐回圆凳上,凉凉道:“陛下不就喜欢这种假正经的调调吗?怎么,臣学的,陛下不满意?”
陆宵:……
他哭笑不得道:“你学楚云砚?”
卫褚冷哼了声,“臣既受皇恩,当然要投陛下所好。”
但凡你说这话的时候涨两点忠诚度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