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都无奈了,赶忙制止道:“爱卿不必如此,顺其自然就好,就好……”
卫褚显然也并不是真心如此,大抵只想寻个乐趣,听陆宵这话,自然也没再故作姿态,伸手在怀中掏了掏,摸出一个锦盒。
“臣当时说过,有礼物要呈送陛下。”
“礼物?”陆宵想了想,这话好像是卫褚遇刺当日,他去镇北将军府时,卫褚提的。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记得,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如此尴尬之时,卫褚还会拿出来说。
不过这么一来,他好像有点懂了他今日前来的意图。
显然,卫褚也是存了几分缓和之心的,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任人拿捏的势弱幼帝,而君对臣,自带着天然的强权。
其实细想起来,卫褚也没干什么无可挽回之事,他的心思才刚刚崭露头角,便被半分不想忍耐的自己遏制在萌芽。
如今既然卫褚有意缓和,他自然也不会紧咬着不放,提起几分兴味道:“好啊,什么东西?”
巴掌大的锦盒被卫褚递了过来。
盒子并不重,红木的盒盖上漆着五颜六色的彩绘,颜色艳丽,风格独特,不像中原的物件。
随着盒盖缓缓打开,一股独特的花草香味渐渐溢出,环绕在空气中,只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锦盒内,躺着小块被切薄的沉香。
竟是一盒香材。
陆宵看着,久久说不出话。
他不确定道:“送给朕的?”
卫褚不自在道:“……送给陛下。”
这盒小小的香材一出,他们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便是因为香薰而起,而昨日种种,也又与香薰有几分关联,陆宵虽然也喜欢调香,但这个礼物拿在手里,总是不是滋味。
更何况,这份礼物是卫褚回京之前便准备好的,送给谁……自然不言而喻。
他顿觉自己手上拿了个烫手山芋,放也不是,接也不是,心情更是起起伏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他“啪嗒”合住锦盒,揉着额角道:“卫褚,你真让朕头疼……”
他把锦盒放在一边,鼻尖的香气经久不绝,他并不讨厌,只是心中郁郁。
“这世间不会有一模一样之人,无论你如何追寻,也只会失望而归。”
“这么简单的事,爱卿非要让朕挑明吗?”
卫褚听他说这些,眉宇间闪过一抹惊讶,竟然也没生气,迟疑道:“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块香料,陛下不喜欢吗?”
“朕……”陆宵一噎,鼻尖淡淡的花草香还没散开,闻起来有梅花的主调又却夹杂着栀子和橘花的香味,似乎还有薄荷,又多了几份清凉之感。
清新自然,沁雅宜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这种被他父皇评价为“单薄”的味道。
“臣只是觉得陛下会喜欢,才送给陛下的。”
卫褚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意思,沉声道:“陛下当然只是陛下。”
“你……”这话把陆宵弄出几分无措来,他似乎没想到卫褚会有这般说辞,勉强镇定道,“所以,这算是爱卿的诚心?”
卫褚点点头,却悄悄改动了一个词,“这是臣的心意。”
陆宵被卫褚陡然的转变引起几分好奇,明明昨天还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变得这般恳切了?
难不成……他也知道他开始打他虎符的主意,所以暂时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卫褚端详着陆宵的神色,也猜到自己这番话并不招人信任。
“好吧,陛下,臣承认。”
他无奈坦诚,“陛下昨日说的是对的,臣确实自欺欺人,固步自封,不可自拔。”
“但事实上,臣心意如何,自己也尚未明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确实太长时间没有回京城了,每天在北固城除了练兵,就是听闻京中传来的,关于那位新帝的事。
有人说,他手段狠厉,中书令及其牵连党羽六十四人,尽数被其诛杀。
也有人说,他性格宽厚,对臣下多有体贴,更是绝不容苛责宫人。
还有人说,他是个明君,改.革实行新政,减免赋税,体察民情。
种种传闻,他还没有见过陆宵之时,便已经从别人的口中认识他了。
他开始好奇,陛下的儿子,与陛下哪里一样,又哪里不一样呢?
可他的记忆里,关于陛下的事情太过模糊和稀少,于是他想,陛下肯定也是这般,强大又温柔,就像当初他们见面时,那融融的日光。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把陆宵和他的幻想交织,真真假假,他都分辨不清了。
可如今,一切虚假如潮水般退去,他漆黑的眸底,只剩下眼前人。
他笑道:“陛下不必疑心,臣只是在……讨好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