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终于喝了一口汤,缓缓道:“后来,她就在屋里……自己把子宫剪了。”
寂静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众人望着她,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等人发现她的时候,血已经流了一地。”女主人语气依旧淡然,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破烂的桌子上,放着一碗已经凉掉的红糖鸡蛋。”
小女孩晃着腿,轻轻道:“血一直流一直流,比杀鸡还要多,流到门槛那里都快出去了。”
江魄猛地放下碗,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像是有些反胃。
陈遥遥则是攥紧了筷子,指节泛白,半晌,才声音低哑地问:“那她的男人呢?”
女主人微微抬眼,冷笑一声:“男人?”
随后冷冷道:“她男人第一反应是……她竟敢偷吃鸡蛋。”
四周一片死寂,几人望着她,久久无言。
灵漪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冷冽:“那……她生下的女孩呢?”
女主人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缓缓道:“男人嫌晦气,想把孩子扔到河里淹死。”
小女孩吸了一口鸡汤,奶声奶气地道:“叔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扔掉?”
灵漪心中微震,眸色一沉。
她看向陈遥遥,陈遥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算了算年纪——
那个被拽走的男人、那个本该被淹死的孩子,和眼前的小女孩年纪……分毫不差
所有线索仿佛在这一瞬间贯通,真相呼之欲出
只见女主人望着几人,手指竖在嘴唇中间,轻轻摇头,眼神带着一丝祈求,希望几人不要告诉孩子真相
灵漪目光微沉,缓缓放下碗筷
空气沉默得像是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灵漪看着女主人,眸色微冷:“这里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女主人抿了抿唇,没直接回答,而是伸手端起碗,将鸡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时发出一声轻响。她垂着眼睫,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忆。
“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她语气淡淡,带着点疲惫的意味,“这里,早就没有男人了。”
江魄深深皱眉:“你是说,他们都死了?”
小女孩晃着腿,语气天真:“是叔叔们自己要死的。”
陈遥遥的呼吸微微一滞,忍不住开口:“自己要死的?”
女主人终于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当然。”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这座四周被群山包围的小村落,目光幽远。
“他们把女人当牲口,生孩子、生病、干活,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怕是生了儿子,也不会怜惜母亲半分。婶婶那件事,不过是个开端。”她轻轻叹了一声,嗓音微冷,“这片山里,多少女人生不如死,又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连死都得偷摸着煮一颗红糖鸡蛋。”
灵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女主人侧过头,看着她们,语气平静:“后来,村里的女人们终于受够了。”
“她们开始联合起来,把饭菜里的盐换成别的东西,往水缸里倒些特别的汤药,夜里,给男人们炖上一锅加了‘补品’的鸡汤。”她声音淡然,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起初,他们只会觉得身子虚了些,脾气暴躁了些,后来,就开始变得古怪——白天发疯,夜里呆滞,最后……”
“最后,死了。”江魄替她说出了结局。
女主人轻轻点头,眉眼间没有半分愧疚,甚至连怜悯都没有
灵漪呼吸微顿,声音低了几分:“所以,村里才只有女人。”
“所以,我们才能活下来。”她语气平静,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空碗,“这碗鸡汤,若是十几年前,恐怕是轮不到女人喝的。”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
小女孩舔了舔嘴角的油,似乎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只是晃着小腿,语气轻快:“反正,现在没人会打人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灵漪几人无言,半晌后,陈遥遥轻轻吐了口气,似笑非笑地低声道:“这可真是……一碗大补汤啊。”
江魄咬了咬唇,眼神复杂地看向女主人。
“那……”她顿了顿,终于问出口,“那些男人,真的全都死了吗?”
女主人缓缓抬起眼,目光深深,像是穿透了岁月的尘埃
“肉身是死了。”她低声道,“可他们的怨气,还在这座山里游荡。”
灵漪仰头,怪不得,这股冲破天的怨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雪令霄提前算过,这座山的傀儡有很多,灵漪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看向两人
江魄和陈遥遥忽然一阵恶寒
“山上的怨气这么足,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去吧,锻炼自己。”灵漪笑道
江魄看了眼篱笆远外,连连后退,“可是我们根本做不到啊……”
灵漪看了看一旁端着鸡汤碗的小女孩,又看了看面前两个学生
于是她开口,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真的不行?”她顿了顿,轻轻一笑,“怕就对了,怕,才说明你还活着。但活着的人,不能被死物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