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忽然猛地咳嗽了几声,道:
“那,那就只能看老捕头的了。”
秋谭丝毫没有要体贴他的想法,直白道:
“看我?他明日就上刑场了,你不如去看看他。”
李寻欢陈恳说: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速来是个再清醒不过的厉害人物,偏偏在遇上了和林诗音龙啸云相关的事的时候,却变得踌躇不决、瞻前顾后起来,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秋谭还是那一句话:
“没有。”
实际上,在他们二人合作的过程中,李寻欢随时可以用手中梅花盗的线索威胁秋谭从轻发落龙小云,可是他一直没有这么做,只是在最后的时候才恳求了这么一句。——所以他是李寻欢。
因为他的这样的态度,所以秋谭虽然依旧看他不惯,此时也终于愿意软下声音说一句:
“我可以让他的父母再见他一回,你觉得呢?”
李寻欢终于闭上了眼睛。
“好。”
阿雪看看李寻欢,又看看秋谭,问道:
“那,不去了?”
李寻欢勉强展露出一丝笑意,闷着嗓子咳嗽几声,道:
“嗯,不去了。”
阿雪叹了一口气,那样子并非有多么的愁苦,更像是小孩子在学大人做表情,他一边叹气,一边走过去拍了拍李寻欢的肩膀。
秋谭说:
“先记下吧,你的债,以后总是有机会还的。”
他神秘地笑着,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已经预见到了什么场景一样。
阿雪点点头;
“好。”
阿飞等着他们说完,侧过头去问李寻欢:
“你准备去哪?”
李寻欢说:
“也许我会再去关外,这样的话,还可以与你们同行一段路。”
说道“同行”两个字的时候,他那略带忧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平和的感觉,他似乎回忆起和阿飞阿雪两个人相遇然后同行的时光,那段时光虽然短,在他灰蒙蒙的记忆中却也显得格外珍贵。
他想起了雪地里野兽一样的两个小黑点,客栈中的出手,马车上不让阿雪喝下的那一杯酒,几人合力击退敌人。。还有梅花树下的重逢。
相识虽短,他却已经把这两个人当做了自己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虽然曾经从朋友那里受到了伤害,却也从朋友那里受到过珍贵的感动,所以就算他受到了再多的背叛和伤害,却总是相信情义,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真心。。。
秋谭说:
“你的那位车夫,如何了?”
李寻欢近乎叹息地说:
“我把他安置在一个地方了。。要是我想走,他还是愿意当我的车夫的。”
——可是第二天,众人从后堂醒来的时候,发现李寻欢竟然不辞而别,更蹊跷的是,本来身在狱中的龙小云,也消失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秋谭的反应很奇怪,他的脸上没有愤慨、没有恼怒,就连最基本的吃惊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可是这种没有表情的样子也并不是代表着失望。
铁手在一旁观察了他一会儿,说:
“你似乎并不生气?”
秋谭从嘴角露出一丝讽笑,语气倒还算平和:
“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
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那一点讽意也消失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就好像是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秋谭说:
“他是李寻欢。”
铁手说:
“不错,他是李寻欢。”
秋谭说:
“那么,这未必是他做的。”
铁手问:
“那是谁做的?”
秋谭说:
“也许是上官金虹。”
他的目光凝重,其中又有着一丝兴奋,就好像是狸猫看见从角落里贴墙跑出了一只狡猾的硕鼠,目光炯炯。面对着新的挑战,他不但没有一丝气恼,反而更加兴奋、期待。
他侧过头对铁手道:
“先把对李寻欢的缉捕令发了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秋谭竟然很淡地笑了一下,说:
“看来,我还要在河北多留一段时日了。”
“至于林仙儿的事,还要二爷回到京城之后多加留意。”
铁手点头道:
“分内之事。”
秋谭说:
“那两位小朋友也要你多加照顾了”
铁手说:
“阿飞说,他要去找李寻欢。”
秋谭眼睛一亮,笑意又扩大,说:
“好,我正好还缺个助手。”
。。。
阿飞向来是那么的敏锐,他知道的事绝没有秋谭这么多,但是他却有一种奇妙的能力,他能够以一种野兽一样的直觉体察到一些隐晦而不可言说的东西。
“他在危险之中,我要去找他。”
阿飞沉声道,他拍拍阿雪的肩膀:
“这里的事结束,我就去京城找你。”
阿雪看着他,说:
“我也,留下来。”
阿飞摇摇头,说:
“有人在京城等你。”
他虽然嘴上说“你可以找一个新的”,心里却又何尝不想让阿雪知晓自己的身世呢?是不是正因为他也在受着这样的苦楚,才想让阿雪去京城见见那个可能和他的身世有关系的人呢?
阿雪顺从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多么反感阿飞的离去。
以前的时候,他和阿雪也并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在野外,为了最大化利用自己的体力,他们会分头行动,最艰难的时候,也许连续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离别”,天涯共此时,“兄弟”二字的意思不就是即使身不在一处,心也在一处吗?即使不见面的时间再久,相隔的距离再长,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离别”。
阿雪说:
“好,我等你来。”
阿飞掏出自己剩余的钱财,分为相同的两份,分给了阿雪一份。
他定定地看着阿雪,道:
“不许喝酒。”
这少年不会说道别的话,就这么一句,却已能够抵得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