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上,也能生长得很好。”
“是的。”律香川竟然承认。
“对于花来说,人类是很奇怪、又很坏的。
——幸好花只是花,不是人,不然,她又该有多苦恼呢?”
他还是极温和地微笑,毫无征兆地转了话道:
“你可以去见老伯了。”
。。。
阿雪果然就见到了老伯。
丰满的花朵簇拥着花园中的一块方形的空地,坐在稍高一些的平台上的,是一个并不很高、也并不很威严的老者,他的神情安详而悠闲,看起来,是很和蔼、很好说话的样子。
只有他的一双眸子,正在夜色中灼灼地发光。*
老伯和善而不容拒绝地向阿雪道:
“你问了律香川三个问题,我也问你三个问题。”
他的姿态好像在说,这个人是知道一切的。这就说明即使他是在问问题,也不是“问”,而只是单纯的“印证”来人的回答和他心里的答案是否符合罢了。
阿雪当然是看不出来这些的,他正在在意着另一件事:
“我不是问了他三个问题,是‘随便’地问了他三个问题。”
老伯宽和地笑了,从善如流道:
“那我也‘随便’地问你三个问题。”
阿雪怔住,想着,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随便”呢?没办法,他也只好站在那里,等着老伯发问。
然后老伯就开始问了:
“你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从来就只有一个答案。
“从雪原上来。”
“这么说,你是从关外来的。”
“是。”
“你为了什么而来?”
“为了孙蝶。”
老伯的手搭上椅子把手,暗暗握紧了。
“你来错了地方。”
他激烈的神情只闪过一瞬,然后目光马上恢复平静。老伯平静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冷淡地说:
“我只能告诉你,我并不认识任何叫作孙蝶的人,就算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她也与我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太冷,不是太冷酷,而是太冷淡。而冷淡比冷酷更无情,更让阿雪感到不舒服。
那一种隐晦的郁懑又出现在他的身上。
阿雪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已下意识地握紧了剑,然而在暗含肃杀的空气中,他又马上醒觉过来,把手慢慢地移开了。
但他仍执拗道:
“有人要我来杀她。”
老伯的声音竟然还是很稳:
“我已说过了,她与我没有关系。”
阿雪皱眉。
“你不要她?”
这句话实在有些突兀。。老伯终于有点儿生气了。可是就连这生气的情绪也很快消失,他的心情又平息下来,甚至道:
“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最好还是回到你应该回去的地方,就算你回不去,我也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只是,你最好不要再参和这件事。”
他的话虽然贴心、好像很为阿雪着想,也已自然而然地到了“不可违背”的那一步。
院中气氛越紧,阿雪闭着嘴,不说话了。
老伯面上的冷淡却减少了,他又变回了那种和蔼的样子,他很和蔼地说:
“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是一个话题结束的暗示,然而阿雪照样不明白这暗示,他竟真的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事”。
——他还记得,那卖面的老者说,什么麻烦都可以给老伯说。
于是他真的说了。
“你经常帮助别人。”
“是的。”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样东西。”
“好。”
老伯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引得阿雪抬头,用一种近乎无理的直白目光盯着他看。
老伯便用一种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的、慈爱而权威的目光回看他。
在这样的目光中,就算是阿雪也明白了:老伯并不想与他做“交易”,甚至并不把他当做一个能够平等对话的对象。
阿雪只觉得仿佛一剑抽空,心里不仅不舒服,又加上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觉得再站在这儿实在没有意义,于是不再多留,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等等。”
老伯叫他。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事?”这个问题,好像并不算在老伯口中的“三个问题”之中。
阿雪确实很想走,又不得不停下来,闷着头听他的所谓“最后一个”问题:
“年轻人,你给老宋的那匹马要多少两银子?”
“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要紧,老伯会用一个“绝对公道”的价格,为那个为他做事的老者买下这匹马。
——因为他是老伯。
——而老伯,就是“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