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之前，他必须精炼而巧妙地说出那几句话，他必须在临死之前告诉孟星魂两件事：

“小蝶是老伯的女儿！”*

“你杀不死老伯。”*

他已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来争取说这几句话的机会。

那也是孟星魂和小蝶能够得到自由和幸福的唯一机会。

他在悲壮的苦痛中，看见了这两个人的影子，不禁感到些幸福幻觉一般的宽慰。在这样酸涩的宽慰中，他变得并不惧怕死亡，因为他已将孟星魂和小蝶作为自己生命的延伸。

对了，还有那个面露迷茫的年轻人。

他在这件事里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不，他不能赌。

叶翔的眼神波动一下，又安定了。他穿着灰衫，身后背着药箱，手里提着串铃。他的手平稳而机械性地摇着那只已用了很久、上面有裂痕的铜串铃。

那声音中是不是暗含杀机？

那也是对他自己的杀机。。

药郎打扮的叶翔慢慢地走过花园门口的面铺，那面摊老板下面的手停在空中，皱着眉看他：

“哎，卖药的。”

铃铛声一顿。

“有人叫我卖你一碗面。”

叶翔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板说：

“你不问问是谁叫我来卖你一碗面？”

叶翔觉得这问题很可笑，花园周围的街道都很安静，过分的安静和干净。只有花园对面的小巷口，偏偏开着这么一家小小的面摊。

除了老伯，还有谁会叫这老人无缘无故地来卖他一碗面？

叶翔连头也不摇了。

老板叹了口气，随手一搭筷子，把手收回到袖子里。

他看见花园的门里，走出了一个文人样子的青年，正彬彬有礼地往叶翔的方向拱手作揖，“请”他进去。

门很快关上。

老人摇摇头，目光下垂，落在白花花的翻滚着的汤里。

一个影子头朝下出现在汤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老板，要一碗面。”

老板抬头一看，乐了。

“阿雪，你昨天和老伯聊的怎么样？”

他抓起一大把新鲜的面条，撒到锅里去。

阿雪站在大锅前面，眼睛盯着在热汤中慢慢软化的面条。

“不怎么样。”

“噢，不怎么样，但是你没有杀老伯，老伯也没有杀你，是吗？”

“嗯。”

“那就很不错了。哎，其实我也知道，老伯和你是打不起来的。”

“嗯。”

老板把软面捞出来，装在粗陶碗里。

“我告诉你，我虽然没有杀过人，可是我见过很多要来杀人的人，他们的身上总会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你身上就没有这种感觉。”

“叶翔是去杀人的？”

老板没有问叶翔是谁，他当然知道谁是叶翔。

“八九不离十。可是我猜不出，他是要杀别人，还是。。。”

“还是要杀了他自己。”

“哦，你看得出来？”

“这不是我看出来的。”

阿雪皱眉，似乎有些苦恼。

“我什么也看不出。”

“那么，是别人告诉你的。”

“是的。”

“那个人现在到哪里去了？”

“花园。”

“他去做什么？”

“救人。”

“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吃面。”

“吃完面呢？”

“我可能杀人，也可能救人，要看我听见了什么话，看见了什么事。”

老板笑了，给他的碗里浇上了白浓鲜香的汤头，面里照样没有撒葱花，也没有加醋。

阿雪满意地把沉重的陶碗接过来。

“他好像很急，你不急？”

“他不是我的朋友，叶翔也不是。”

阿雪面无表情地说，他眼里好像只有眼前的这碗面，这碗面在他的心里，比孟星魂和叶翔都重要得多。

“那你可以慢慢地吃，我去给你多盛一碗。”

“好。”

另一边。

不吃面的孟星魂已经疯狂地冲进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