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这一拳?谁能挡住这一拳?叶翔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拳头,只觉眼前一黑,一白,一凉。
一黑是老伯的拳头的影子,不大的影子笼罩了他的整张脸,却并没有击打在他的脸上,因为那一白——一把雪白雪白的剑,竟然从他的脸和老伯之间的一点点缝隙里刺了进去,挡住了老伯的拳头。
叶翔感觉自己脸上那一小片皮肤,起了一阵火热的凉意。
然后那剑锋陡然往下方“飘落”——
老伯猛然收拳,往后倒退了几步,如果他收拳再收得慢一点,这剑光就要砍上他另一只预备着击上叶翔下腹的拳头。
他知道孟星魂和叶翔的袖子里都有暗器,他们的暗器现在都暗暗地对准了自己。他毫不在意,他只用一种惊奇崭新的目光,看着那个之前自己并不重视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的剑好像并不是人的剑,而是夺天地自然造化而生出的剑。
好轻的剑,好灵的剑,好快的剑,好。。
好美的剑。
就连叶翔和孟星魂,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美丽而巧妙的剑法。
这年轻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江湖上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用着这样奇妙剑法的剑客?
孟星魂下意识地一瞟他的剑,那剑无疑也是很好的,最顶尖一档的那种“好”,乌黑的剑柄妥帖地含着雪白的剑锋,那剑鞘的材质明显也很不同寻常,几乎不反射一点儿光,黑得吸人的眼睛。
他细致地观察到那鞘身上留着一个小小的系带,那系带上大概曾经挂过什么东西,后来又被人取下了。
他的眼睛只一晃,又抬起来,听见叶翔虚着嗓子道:
“你没有出全力。”
老伯答道:
“我想试试你,和他,我想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为了孙蝶去死。”
嘴里对两人说着话,老伯的目光却根本就没有落在叶翔和孟星魂的身上。
“八成力,能够这样挡下来,实在了不起。”他还在看阿雪,同样从他的人,看到他的剑。
阿雪眨眨眼睛,白而亮的剑锋一闪,又收回鞘里:
“噢,你们继续试。”
老伯道:
“不用试了。”
“你很强,一个比别人强的人,可以得到更多特权。”
阿雪摇头:
“我不想要特权。”
“即使你不想要,别人也会塞到你手里。也许你已经在享受这种待遇,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
阿雪不作声了,只看着他。
老伯又问:“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东西是什么?”
“一块黑色的令牌,正面有个‘四’字,背面有个‘生’字。”幸好这两个字都不难,阿雪都认得出。
“好。”
老伯闭上眼睛,想了一回,慢慢道: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这样吧,只要你们杀了那个孩子的父亲,以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只要那个男人死了,阿雪,你要的东西,我也会交给你。”
阿雪的眼睛亮了。
叶翔道:“你会放我们走?”
老伯道:“我会。因为你们已经有了我的承诺,也有了我的警告。”
老伯的承诺,一定会实现,老伯的警告,也一定不容违背。
叶翔和孟星魂对视一眼,斩钉截铁道:“好。”
。。。
“你真的放他们走?”律香川问。
“我已说过了。”老伯没有表情。
“是,我知道你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你错了。”
“我错了?”
“老伯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而我说过的话,并不一定都作数。我收回过我自己的话,我甚至欺骗、背叛过别人。”
听见老伯的这句话,律香川的表情变得惊异而惶恐,就像是看见一角快要崩塌的天空。
“可是,你就是老伯。”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可是一个人总有弱小的时候,当他弱小的时候,他就难以维持自己的尊严,他就永远也变不成‘老伯’。”
“你好像从没有过弱小的时候。”
“我不是没有过,只是没有让你看见过。”
老伯叹道:
“所有人都有过弱小的时候,也没有人能永远的强大下去。因为人,就算不死,也总会老的。”他的脸上似乎也闪过了寻常老人脸上会有的那种落寞。
“你还不老。”
老伯却摇头。
“老也没有关系。。老并不可怕,因为还有年轻的人,来铭记老人的故事,维持他的尊严,将他的生命传承下去。
“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律香川恍然,脸上露出真挚的感动,他实在没有想到老伯竟然连这样的话也会对自己说。
他珍重地说:
“我明白了,永远不会忘的。”
老伯看着他,似乎微微地笑了笑。
——“不过,我现在还是老伯。”
“你当然还是老伯。”
“老伯的话,永远作数,所以我的话,还能够作数。”
“是的。”
律香川无比恭顺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