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鉴道:“古籍中记载,世有一鸟外形如鹰鹊相合,叫声如稚子孩童,可驱百魅。其羽看似点墨,实则琉璃色,可入药,有养身祛毒之效。更有传言,千鸟的心可使人起死回生,因此这种鸟曾一度遭到捕杀,直到如今,初一怕是世上最后一只千鸟了……”
月慈:“……”
她真该死啊。
闻鉴提到可入药的琉璃羽,月慈才想起曾在医书中见过这味药材,不过上面提到这味药世间少有,想来便是因为千鸟已遭人类屠杀殆尽。
既如此就暂时原谅那只臭鸟好了,说不定日后还得借羽一用。
月慈沉默片刻,还欲再问些什么,马车已经停下了。
起初众人见街上停了一辆马车还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直到那车上下来一人。
第一眼,眼熟。
第二眼,更他娘的眼熟。
第三眼,见了鬼了,怎么是这魔头!
原先还热闹的街道瞬间安静许多,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打眼往马车的方向瞧去,眼见着车上下来个头戴帷帽的姑娘,眼中顿时惊涛骇浪。
即便隔着帷幔的白纱,月慈也能感觉到有万千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自然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怼了怼身边的人,小声道:“所以你从后门出来跟前门有什么区别!”
闻鉴道:“我以为这样低调些。”
月慈:“……”
低调你个头!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高调!
她觉得头上这帷帽应该给闻鉴戴。现在这样就算不会被唾沫喷死,也要被那群人给瞪死了。
她后悔了,想回飞鸟阁了。
闻鉴闲闲扫了那群人一眼,道:“若你觉得他们麻烦,我让人处理了就是。”
他抬手便招来黑鸟卫,吓得月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气道:“干什么!你还想在这里大开杀戒不成!”
闻鉴眸色深深,瞧了眼那拉住自己的手,嘴角几不可闻地一翘,透着点得逞般的狡黠。不过瞬间,便隐没在了漆黑的眸中。
道:“那便进去吧,不让他们瞧见。”
隔着层纱,月慈松了口气,忽然觉得堂堂掌印竟像个孩童似的幼稚至极。
呸,什么孩童!他就是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
将所需药材采买完后已是傍晚,但夜色来得要更早些,隐约有闷雷从空中滚过,街上行人脚步更加匆匆。
“要落雨了,回去吧。”
车夫放下脚凳,月慈刚往上走了一步,忽然听到一声钟鸣,悠远绵长。
她抬头,指着远处青山之间若隐若现的黄墙红瓦,问:“那是什么地方?”
闻鉴顺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梵天寺。”
月慈便改了主意,要去寺庙里走走,一行人浩浩荡荡跟上,她又面露不悦,让他们不许跟来。
随行的侍从和马车便在山脚下等候。
是个不大的寺庙,古刹幽静,青石板路蜿蜒到寺前,两侧种着银杏,叶随风落,铺了一地。
寺前有一个小僧人正在扫落叶,见有人来,他先是冲月慈颔首,继而对着闻鉴唤了声掌印。
月慈意外看见闻鉴也冲那小僧轻轻颔首。
进殿前月慈摘下了帷帽,两人步入寺内,殿内香烟袅袅盘旋而上,佛像尊严,用以悲天悯人的目光俯视众生。
月慈跪在蒲团前,接受那道目光的注视,她一切心事浮于眼中,如同与佛交流。
她相信世间有神,因此相信善恶终有报。
——请佛祖佑我手刃弑亲仇人,亦能全身而退。
片刻后,月慈将头埋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身边的男人并未跪下,只淡淡立在那里,也是与佛对视,眼中却毫无心事,那副姿态看似随意,在这殿内却像极了挑衅。
于是月慈猜测闻鉴此人并不相信这些。
也是,恶人怎么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大概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就是神,因此无需信其它。
月慈收回心思,原不过是突发奇想要过来拜拜,见面前还摆着一个签罐,又动念头,抽了一签。
她对上面所写之物不甚了解,好在殿内有一僧人在,便将签交给僧人解答。
僧人道:“阿弥陀佛。世间种种不过浮云一遭,人言非实,人闻非真,人目有限,或为真,或为海市蜃影。”
他对着月慈轻轻一笑,嗓音质朴:“此签应了施主心中所惑,便也算得上签。”
月慈愣了片刻,似有所感,才冲僧人道一声谢。
从殿内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豆大的雨砸在青石板上,银杏叶被砸得零落,又铺了一地。
风急了起来,在初秋的雨夜中显得更加料峭。
月慈打了个哆嗦:“今夜怕是回不去了吧。”
闻鉴面色平静地盯着眼前的雨幕,道:“一会儿会有人来给我们送伞。”
她倒是忘了此人是什么身份,区区一场雨怎么会困得住他。
两人正在檐下躲雨时,旁边的拐角处忽的传来一阵嘈杂声,紧跟着匆匆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还没等月慈反应过来,旁边一道黑影便牢牢笼罩在她面前。
“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人撞了上来。
月慈刚从闻鉴身后探头望去,还没见到人,便先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以至于呆愣半晌才意识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掌印,竟然被人打了!
等等,除了她还有谁敢打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