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晳婷揉着太阳穴,踱步跟上张效。
“砰!”
转角处,一辆保洁车骤然推过来,大腿处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晃过一个久远的秋日场景。
冉晳婷当即转身,疾步跨到陈时煜面前,似弯月的眉梢轻扬,连带着方才还困顿迷濛的那对细长眸子也霎时泛起了灵动的盈亮。
“陈先生,小宸还去过校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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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医务室是今年暑假准备拆迁的旧教学楼,没什么特别的防护措施,外人直接就能走进楼里,只是每间病房和办公室都是锁着的。
关闭电闸的学校黢黑一片,手机微弱的照明使得这条冷清无人的走廊更加幽深可怖,冉晳婷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去年小宸跑步摔倒,来过医务室。”
说着,她最终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前:“就是这间。”
陈时煜轻唤:“小宸?”
除了蚊虫嗡嗡的声音,屋里没有任何回应。
手机照进透明玻璃,也看不出个大概,冉晳婷蹙起眉,问:“是不是睡着了?”
“或许,小宸一般都睡得很沉。”
挠了挠被蚊虫叮咬得发痒的胳膊,冉晳婷的手电光不小心扫到男人噙笑的弯唇。
她长眸里的乌黑眼珠惊喜遁入透亮的空明,又随即黯淡下去,自嘲地拉下唇角,她语气淡淡:“陈先生,不如我们不等他们拿钥匙过来了,直接撞门吧?紧急情况,明天我向学校反映。”
“好。”
“吱呀——”
男人只用了三脚,破旧的老木门便壮烈牺牲。
随后,他第一个冲进去,环视四周,发现蜷缩在办公桌底下的小人儿后,松了口气。
打开灯,冉晳婷也立即跟了进去:“小宸还好吗?”
“没事。”陈时煜轻轻抱起小孩。
她凑近凝视着熟睡的小孩,见他面色红润睡得正香,又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终是抿弯唇角放下心来。
“谢谢你,冉老师。”
温热的陌生气息拂过她耳,冉晳婷眸眼轻抬,男人锋利流畅的下颌不由分说撞入她眼际。
迷惘与贪恋乍旋在眸底,又一瞬被理智飞快挤出眶外。
她紧阖起眼复又匆匆睁开,渐愈清明的水瞳下,娇唇嚅动,礼貌吐出三个客气的字:“不用谢。”
“你的腿......”
冉晳婷一怔,刚才只顾及小宸的安全,她倒是忘了在医院被撞的那茬,此刻整个人放松下来,酸痛一节一节爬上神经,着实有几分难以忍受。
她摆手,语气故作轻松:“没事的,你把小宸送回家吧,我自己打车就行,这里离我家就几百米。”
男人梭巡的冷凛视线从她的脸下移至她的受伤处,冉晳婷顿时撑腰挺直着身体,忍着疼笑了笑:“真的。”
“好。”陈时煜收紧了手,眸子半敛,移开视线,走出房间。
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冉晳婷在后面关了灯,走廊又陷入一片墨色,男人立在门前,待她虚掩起门,才沉声启唇:“走吧。”
“嗯。”
她走在他身侧,不像来时把手电光高举在胸口,此时她紧攥手心,压低了光,只照亮脚下的一方黑地。
两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好似闲庭信步,沉默走到操场时,张效拿着钥匙姗姗来迟,见自家老板抱着酣睡的李皓宸,大大松了口气,又急急折返回门卫室。
操场上的两人也被这番动作乱了节奏,鹅黄的身影先一步加快脚下速度,逐渐拉开差距。身后的男人眉眼一凝,冷冷望着那极不协调又步履匆匆的坚韧身影,倏而他抚了抚怀里小孩的蘑菇头,唇角在夜色里染了凉薄的温度:“小宸,你们冉老师果然是个superwoman。”
走出校门,冉晳婷拦下出租车,与宾利旁的两人洒脱说了句再见后,便回了家。
还未等她坐下看看伤口,门铃便响了。
她默不作声走到门后,凑近猫眼一瞧,是个齐耳发的中年女人。
“冉小姐,您好,陈总让我给您看看腿伤。”
冉晳婷目色微诧,静静开了门,只听那人又说:“冉小姐,陈总说您撞到了左腿,现在方便我进屋看看吗?”
“好。”咬着下唇,她关门掀起裙摆,大腿处已淤青红肿。
医生细心地观察伤口周围后,轻声道:“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冉小姐,您忍耐一下,我现在给您上药。”
“嗯。”
白色软膏沁凉,一圈一圈涂抹着伤口,冉晳婷垂眼望着:“医生,替我谢谢陈先生。”
擦药的人站起身:“好,陈总在楼下的,我等会会替你转告。”把药和棉签放在鞋柜上,“这药每天擦拭三次,伤口处近几天不要沾水,您早点休息,冉小姐。”
目送她出门,冉晳婷拖着脚走到阳台上,朝下一望,那辆还不太熟悉的雅黑轿车正蹲伏在路边。
直到一个提着药箱的女人踱步到车旁,似与后座的男人说了几句什么,车子才寂声驶去。
冉晳婷转身,摁灭了客厅灯,月色袭笼她一身浸凉霜白。
她眼眸轻点,落在玄关处的白膏上,蛾眉愈渐下沉,一张娇俏明昳的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