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云蒸霞蔚中,银冠宝铠的天神横抱着一个雪灰色官服的女仙,大步跨入真君神殿。
随后,剑兰和哮天犬也相继归来,一花一犬均是面色凝重,气氛死寂。谁都没有回房休息,都在正殿中叹着气等待。至于在等待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刘沉香挣脱杨婵设下的禁制赶到阳城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康安裕把海灵珠交给刘沉香,里面聚集着抢救回来的凡人精气,让刘沉香去试着复活华阴县惨遭毒手的凡人,梅山兄弟和苍狼则留在阳城恢复战后残骸。
至于杨婵……
蛇杖刺入敖无心心脏的几乎同时,宝莲灯的光华再次袭向刘彦昌,宝莲灯在触碰到刘彦昌身体前,依然自发消去了力道,但那杆蛇杖在上古神器的法力下,碎成无数光点,散入无边夜色。
但还是慢了一步。
短暂的片刻,刘彦昌与杨婵目光相触,一个眼中是空洞的恶毒,一个眼中含着痛恨和泪光,和决绝的杀意。
他已成魔,草菅人命,无法控制。她是神,理应将此妖魔就地诛杀。
理应……
“三……圣……母……”
罡风乱卷的喧嚣里,他似有所觉地无声做出口型。
下一刻,冰冷的刃尖自刘彦昌胸口刺出寸余,泛着森然的银蓝光芒。
刘彦昌低头呆呆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刃尖,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彦昌——”
杨婵凄厉地喊出他的名字,剪水明眸中,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
温柔敦厚的,文质彬彬的,谦逊儒雅的,都是他。
泪珠落地,溅在街边杂草上,草叶迅速枯黄委顿,泪渍也变为了血色。
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山一瞬间草木枯死,失去了曾经的灿烂生机。
夜空深处,全力赶来的刘沉香刹住云头,怔愣地望着阳城上空的变故,筋斗云就在脚下,他却失去了前进的力气。
“你答应过我的……”
无法言喻的疼痛自心底涌出,灌满他整个肺腑,刘沉香眉心蹙紧,喉头哽得几乎无法呼吸。
“舅舅,你明明答应过会救我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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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神殿中,烛台上火光如萤,摇摇曳曳,将低垂的青幔衬得愈发冷寂。
剑兰和哮天犬坐在阶前,谁都没有言语,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还是剑兰先揉了揉濡湿的眼睛,嘶哑道:“小青那么喜欢敖执律,要是她在牢里听闻敖执律重伤垂危,不知该多心急。”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解脱。”哮天犬望着天上一排捧着花篮路过的仙子,沧桑感慨出狗生三千年的哲理,“沉香一定恨死我主人了。”
提起这,剑兰也沉重感叹,“二爷杀了刘先生,当着三圣母的面,那场面……我当时脑子都快炸了!”
“我就不明白了,宝莲灯怎么会伤不了刘彦昌呢?假如宝莲灯能制住刘彦昌,主人将人擒住,一切不就妥了吗?三公……敖执律不会重伤,主人也不必杀了刘彦昌,三圣母和沉香与主人之间,也不必……不必……”
说到一半,哮天犬实在找不到词来形容。他烦躁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大叫了几声,将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如鸡窝一般。
主人对刘彦昌出手的时候,一定与三圣母一样痛心。他痛三圣母之所痛,可又不得不去做那个恶人。
他是替三圣母下的手啊!
看出了三圣母的杀意,为了不让三圣母亲手杀死自己的枕边人,于是背下了所有罪孽。
谁又能理解主人的苦心呢?
“但愿敖执律平安无事吧。”剑兰吐出一句叹息,重重一拍哮天犬的肩头,无言宽慰。
至于二爷当众将敖执律抱回来的姿势,剑兰没心思再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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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抱着敖无心,在一众天兵忙不迭错开视线的慌乱里,旁若无人地将人一路抱回寝殿,放在自己的寝榻上。
眼前如眩光一般,一遍遍闪回她突然现身的一幕,高擎海灵珠,万千赤白的光球向她飞去,而她,为了夺回更多凡人精气,在刘彦昌的报复面前,放弃了自保。
杨戬脑海中不可自控地复盘那短短几息之间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