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那时候也笑,但笑总不到眼底。
他有一回自己念叨,比起边虞和白一南,他后来活得中规中矩,不应这时神采飞扬。
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但是在久违的灯映辉煌里,边虞恍然觉得他像一个人,像谁呢?他心思一起,答案已然出现,像白一南。
他为这份答案感到不解。
也觉奇怪,他们在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东西很相似,直到重回年轻时候,才堪堪察觉。
时迁真是个大忙人,尤其今天,这少年晕着泛泛的酒气奔过来,也不知是怎么,脱口而出一句哥,模模糊糊地,也没说太清,被屋里乱打着光的动感音乐打散:“今天吃好喝好玩好啊大家!”
边虞猝不及防地被塞进一瓶酒,他感觉到白一南碰他臂弯的手一紧,他轻轻摇头,对着时迁闷了一大口。
时迁一下笑得眼睛都弯了,亮晶晶的,引得好多人不停向他看,今天的寿星,他想怎么高兴就怎么来,边虞把礼物以同样的方式塞回他怀里,顶着音乐声抬高音量:“祝你长命百岁,永远不死。”
“好!永远不死。”时迁是真有点喝多了,脸上泛着红,醉的不知天南海北,指着他和白一南:“也祝你俩——”
他转转悠悠,忽而笑着喊出来:“岁岁年年,能够幸福到白头。”
直至毕业,时迁被许多人惦念也是有原因的,笑得总是很好看的男孩子,眉眼弯弯的男孩子,会和调皮又会哄撒娇服软主动低头认错的男孩子,他真的占了太多人的青春光色。
侍应生刚端上来几杯酒,他双手并用,看着少有的傻里傻气,但绝不会让人生厌,笑呵呵地钻进一个人堆里,被人开玩笑的推攘:“你可拉倒吧,上周从我这借的游戏机还没还呢。”
“哪有——”时迁真的开始撒娇,拉着平时最好的一个异性朋友:“姐姐姐姐,你看他。”
上周火起来的表情包这周被他活灵活现得复刻出来。
边虞找了一个角落,他不乏与人喝酒的经验,那些太官方太委曲求全,这样单论感情的聚会,他已多年未见。
白一南随他过去,半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笑得懒懒散散:“他以前就这样。”嗤笑一声:“怎么过个几年就去当体面人了。”
“听从家里人的话怎么有错呢。”边虞应着,屋中七荤八素的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们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过得不好。”
就在半天只有周围声响的环境中,白一南忽然唤他:“小虞。”
边虞微微侧过头,满目是白一南的晦涩不明,听他问:“你是我家里人,再来一次,你觉得我搞乐队的决定对吗?”
他们呀,一个从小家庭格格不入,一个早已形单影只,两个人七零八碎的,凑了一个叫做家的归处,无论期间的过程如何,又有过多少的争吵与疲倦,但凡一个人主动退出,家就散了。
谁都深知这个道理。
边虞没回答,或者说没来得及回答,上辈子到最后支撑他的,一个是糖,一个是酒,但那时候他总应酬,才练到千杯不倒。
全然忘记,他年少时候一点酒精都碰不得,所以当白一南的话题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眼冒金星,周围一切都恍恍惚惚,音乐声在他耳朵里都开始变得虚无。
他听见有人若隐若现地问他,还很执著,还要不要搞乐队。
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和他有什么关系。
余光里,他看见不远处有空荡荡的地方,一个无人使用的麦克风,那怎么听起来还鬼哭狼嚎的。
边虞转过头,望着一个人的耳朵,他想他有点喊不出声,要是靠过来就好了。
这么想的,结果,视线里的侧脸真的像是听到他心声一样凑了过来。
嘴一张一合的,说什么,听不清。
明明暗暗的视线里,无数灯光变化颜色弯曲蔓延,边虞一把拽住身边人的胳膊,轻声道:“我想听,你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