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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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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往香庭御府的路上,穆盛洲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车后座另一边的礼盒上。

那是前两天,与穆家有长期合作的奢牌送来的当季新品其中之一。

穆盛洲先前数年都忙于海绵一般疯狂地学习商业和管理,根本无暇自由恋爱,家里的联姻他也没兴趣。

但他怎么说也是堂堂穆家的掌权人,不管是联姻也好,撑门面也罢,明面上都需要一个女伴。

前些年他会固定养一些情人,没给女朋友的名分,只是当作出席重要场所的配件,和领带夹、袖箍一个地位。

各取所需罢了。

这些奢侈品牌的销售经理对此习以为常,颇有眼色地每个季度都送来首饰女装的目录。

还记得销售经理当时是如何介绍的这款高跟鞋?

——不磨脚,舒适。

几乎在听到介绍词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辜苏的脸,还有她脚踝后头刺眼的血痕。

他看过了高跟鞋的照片,很日常的款式,鞋跟也不算特别高。

白金配色,优雅精致,可以衬很多件衣服,不至于被她丢在角落吃灰。

市价三百来万。

光是想象她穿着这双鞋的样子,就能叫他心情愉悦。

现在的难题是,怎么像出租那栋房子一样,假装不经意地送给她。

如果骗她说是地摊上买的,几十块一双,会不会让她觉得被轻视?

可如果照实说,她肯定不敢收。

本想斟酌个合适的借口,没想到在那之前,意外就先到了。

她那么胆小沉默,在他这里受了委屈,会偷偷躲起来哭很久。

他从前无意看见了,竟然一次都没想过要去安慰她。

现在,她一个人被困在电梯里,一定非常害怕,一定哭得很凶。

他不会再视而不见了。

他从前对她不好。

所以现在有义务弥补她。

对,是弥补。

——他会去救她。

从今往后,也会保护她不受欺凌,不再落泪。

迈巴赫后座,男人不断叩击膝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焦躁。

扭头看了眼窗外,竟然还有十分钟才能到。

真是漫长的十分钟。

焦躁之中,他分神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几年前,他去“往事”酒吧,出于某种阴暗的恶劣心态,会指名点她来服务自己的包厢。

有一次,她晚到了十分钟。

其实他也没觉得有等很久,但就是想为难她,就要求她跪着倒酒,服务一整场。

桌子低矮,这里的服务员倒酒时,一般都是跪着的。

这个姿势累人,对膝盖也不友好,所以服务员会默认换班。

只有她,被他重点关照,硬生生跪了一整晚,不停地给他和客人倒酒。

她离开时,他注意到她细嫩的脚后跟又被磨破了,膝盖也一片青紫,看起来有些狼狈。

走时眼眶也是红的。

但当时的他,只是一笑置之。

她迟到了十分钟,他却这样惩罚她。

那件事之后,徐泾旁敲侧击地告诉他,那天她来晚的那十分钟,有人撞见她在厕所里偷偷哭。

他有些不耐地问,有什么可哭的。

徐泾欲言又止,在他耐心耗尽前,才吞吞吐吐道:

“那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现在想起此事,穆盛洲不禁狠狠闭了闭眼睛,以盖住发热的眼眶下,泛红的血丝。

十分钟。

不过迟到了十分钟而已。

那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十八岁生日。

他身边那些被娇养的世家大小姐,在这一天,游艇、派对、男模、烟花,一样不少,昂贵的礼物堆成山,她们甚至会把礼物随手丢给家里的佣人,让带回家给小孩儿玩。

而她还在上班,没有礼物,没有鲜花,没有生日祝福。

还要承受他的恶意。

穆盛洲狠狠捏了捏山根,向后靠在椅背上,任由后悔和心痛的情绪将他淹没至顶。

心痛之余,一种早有预感的恐慌,不受控制地像气泡一样浮现在他脑海。

假如。

假如,她不接受他的示好,不需要他的庇佑,该怎么办?

……

得益于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他得以在预估的十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果不其然,外头围了很多人。

消防车和救护车停在公寓楼下,马路上也聚了看热闹的人群,闹哄哄的,好多人都举着手机,试图拍到点儿什么。

富人区的八卦,总是能勾起吃瓜民众的好奇。

他心中蓦地揪紧,不等车停稳就推门下去,迈开长腿匆匆往电梯口紧走几步,却见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她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被抱着向救护车走去。

她侧对着他,双手紧紧圈着男人脖颈,下巴可怜兮兮地搭在对方肩上,哭得一抽一抽的,鼻头发红,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正停在通话界面。

她被困的时候,在和谁通话?

反正不是他穆盛洲。

他的脚步被生生钉在了原地,止步于十米之外。

是楚沉。

是他一直不敢面对,却又暗暗羡慕的男人。

凭什么啊?

她在他身边八年,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过往每一次为难她时,只要一想到她的隐忍背后,都有楚沉的影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邪火,想要更深地伤害她。

想要她的眼中只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缘故。

另一边。

楚沉抱着受了惊的姑娘走出公寓楼,看到外面围观的人群,眉头微皱,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红着眼圈点头,勾着他脖颈的手臂紧了紧,他便腾出一只手,跟人借了件白大褂,将她兜头盖住,遮得严严实实,抱进了救护车。

二人姿态亲密,配合默契,附耳低语时,她眸中浮动着的,是全然的信赖。

辜苏自始至终,都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穆盛洲如雕像般僵在原地,目送着救护车远去。

他来晚了。

所以对他的惩罚,就是看到这一幕,是吗?

这很公平。

迟到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半晌,他才气若游丝地对跟上来的何助道:

“去查一下……她有没有事。医药费帮她结一下。”

何助是停完车才过来的,没看到辜苏离开的那一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远远眺到救护车的尾灯。

而他的老板,像是被那辆救护车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在寒风中久久伫立。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目送着他们二人远去,穆盛洲心里,来来回回其实只有一句话。

完了。

穆盛洲,你完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分得清当看到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那种不受控制、席卷全身的嫉妒和不甘是因为什么。

又或许,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而现在,他如果再不承认……

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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