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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重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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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龙团我还没尝到,怎能轻易去睡?再者,这绘画我不懂,书法还是略知一二的。这邵雍的书法,我与君共赏,如何?”

“邵雍是谁?没听过这个书法家。”

“你当真不知?仁宗及神宗皇帝,多次召他授官,他都婉拒不受。与司马光等人从游甚密。”

“哦!听起来还挺厉害的一个人。”

“你不会连他的诗都没读过吧?”王宗尧促狭的看着知命,知命有些些尴尬,她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庄,八九十枝花。”

“啊!啊!啊!你说的是这个邵雍啊!”知命一下子对上暗号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幼儿园时期就背过。

“司马光、富弼等人都非常敬重他,司马光称他为兄长,他们还为他置办了洛阳近郊带园地的住宅。邵雍为其起名“安乐窝”,并自号安乐先生。据说邵雍写过一组《梅花诗》,他喜欢梅花,他还将自己占卜之术著作成书,名为《梅老易数》。据说这十首梅花诗,竟然是后世的十大预言。”

一说到八卦、未卜先知、预言这里,知命可就不困了。眼神又清亮了起来。

“那你这次带回来的有几首?”

“过来看!”王宗尧从祁远手里拿过那烛台,拉着知命凑近卷轴。“这些原本都是独幅,不知哪个二百五居然想到给裱到一个横轴里面。”知命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又折回到卷轴。只见卷轴里出现几首诗,字体有楷书、行书、草书、篆书,篆书平稳敦厚,楷书端正严谨,行书行云流水,草书旷达不羁。

“都说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文如其人,文以载道。如果都是一个人所做,那邵雍还真的是个书法全才。”王宗尧见知命欢喜,举着烛台微微笑着看知命发表看法。

“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这邵雍还真是一个奇才。”

“光看书法就是奇才了。他的坊间传说可多了。”

来吧!夜半时分,正适合八卦绯闻。

“你且再仔细看里面写了什么?”

其一:

荡荡天门万古开,几人归去几人来。

山河虽好非完璧,不信黄金是祸胎。

其二:

湖山一梦事全非,再见云龙向北飞。

叁百年来终一日,长天碧水叹弥弥。

其三:

天地相乘数一原,忽逢甲子又兴元。

年华二八乾坤改,看尽残花总不言。

其四:

毕竟英雄起布衣,朱门不是旧黄畿。

飞来燕子寻常事,开到李花春已非。

其五:

胡儿骑马走长安,开辟中原海境宽。

洪水乍平洪水起,清光宜向汉中看。

第一首应该是预言了靖康之变,指徽钦二帝被金主完颜亮俘虏,黄金祸胎应就是指的金人十万铁骑南下。几人归去几人来应该说的是,金兵并掠去宗室、后妃、工匠数万人北上黑龙江。北宋由此灭亡,南宋与金国划江淮而治。再明显不过,宋室南迁,南宋偏安一隅,徽宗的一系列亡国迷惑操作,王黼等六贼夸张的骄淫奢靡,这些富庶终成黄粱一梦。

第二首预言南宋软弱,两宋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三百年。第三首预言元朝史事。元世祖忽必烈定都燕京,国号大元。元亡后元顺帝北奔塞外,“残花”和“总不言”应该就是影射宦官扑不花扣压警讯不上报皇帝的害元之事。第四首里面,布衣应该指的是出身布衣的朱元璋,飞来燕子指燕王朱棣,李自成曾为流寇,这李花貌似指李自成。第五首预言了清朝的史事。胡儿为女真,也就是满清前裔,“洪水”指的是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了。

天命所归,吉凶祸福,千年的兴衰荣辱,几首诗里隐喻的干净,看的知命沉默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我算什么呢?夹在时空缝隙里的穿越者吗?我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当然这些剧烈的心理活动,只能默默地自我消化,王宗尧快马回来此时乏的要命,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去睡了,只留知命和两个侍女仍旧在灯下展玩书帖。知命体恤哑仆们忙碌一整天的辛劳,让他们都回去睡觉,只留了贴身侍女翠萼在一边伺候,秾芳不放心,硬要留下来一起彻夜不眠。

翠萼:“我听说赵明诚和李清照夫妇伉俪情深,赵官人得了画,半夜赶回来与夫人夜半时分一起掌灯赏画”,王官人外出山西公干,得了真迹宝贝,迫不及待策马到别苑,与官人你共赏。也是一段佳话呢!

知命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喜爱那画,能放下芥蒂一起赏画,除了对王宗尧这个好友对她的赤诚惦念、云树之思以外,更多的是被那画本身吸引。毕竟后世无人见过王维的真迹,而更多的人只知道王维的诗,却不知他也是个画家。倒是秾芳少见的呵斥了翠萼:“什么时候也学会长舌妇那些?再胡说八道就别在姑娘身边伺候了。”翠萼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眼圈红了:“姑娘,我知错了,别赶我走,我乱说的。”

“算了,你倒是提醒我了,和那王官人确实不能走的太近。”

知命小住别苑的时候也没闲着,赵令穰总想着给她嫁出去这件事,令她心慌不已。导致失眠的时候,就从床底下把小金库拿出来反复的数,看看够不够自己跑路?

先前尝试着画了几张婴戏图,让那个杨威代卖,卖的很好几天就空了,只是拿回来的钱并不多,这奸商回扣太狠了,二八分的话,知命只能拿到很少的劳力钱,大头都被杨威克扣了去。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个事在图画院不能画,被夫子知道画行画(商品画)卖钱或者被别人抖出来,且等被夫子用山羊胡撅出去。只能隔三差五的得请假回别苑,大量画才能赚回来。知命想着自己反正也没办法卷成流芳千古的大画家,不如务点实,多赚点钱。

秾芳和翠萼平时也被指使出去打听店铺里的代卖行画价钱,也不要求高,只要比杨威回扣少一点,每月正常按分成比例结账就行。赚个辛苦钱,总比手心朝上好,心里也有点底气。王宗尧之前送来的礼品,她让秾芳又变卖了一些,加上赵令穰之前断断续续让德旺送来的体己钱,差不多算半个小富婆吧!但还是不够长久生活,还得想想还能怎么赚钱?

秾芳和翠萼久在宫里,来去也都不算方便,或许问问邓椿可以,他口风紧得很,不会把知命的事到处乱说。这天在图画院没等来邓椿,吴炳倒是一直在。又逢休沐,邓椿回家去了。吴炳拿了张绢本过来,摆在知命面前。知命眼前一亮——《出水芙蓉》。这画果然是你的作品,你一定想象不到,多年后的某一天,很多专家学者拿着放大镜对于这幅画的作者争论不休;你也肯定想不到,若干年后的的某一天,在画室里,我曾认认真真的临摹过这幅画,关于此画史书上有一部分人笃定是吴炳的作品,但都没有实据证明。

知命看了看吴炳别有用意的眼神,难道这厮真是像上次闹鬼那次传的,日久生情对我有意思?要送给我作定情信物?这荷花分明就是好合圆满的意思……

知命拼命的摆手,“我不要,不要。你别对我有意思,我知道你挺好的,你特别好,但我真不能接受。”吴炳更尴尬了,比强行认爱还尴尬。脸都红了好几个度。“不是,我是听说你私下在打听卖画的事,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委托你帮我一起代卖。我母亲身体不好,我想着能贴补点家用。”这次轮到知命尴尬了,头一次想赶紧地上裂个大缝她好钻进去。

她不知道的是,正在院子里那棵茂密树上赏月的王宗尧无意中看见这一幕的差点被酒呛道——赵知命,你在干什么?

“内个,你也知道。我手头紧,我考画学的时候,家里就捉襟见肘了,前些天父亲捎信过来说是母亲的病又重了些,我想为父亲分忧。咱们图画院名义上说的好听,是官家的门生,但每个月俸值不多,我想拜托你帮我一起代卖,我给你分成,你不用害怕,即使不成也没事,只拜托你帮我保守秘密。”吴炳有些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都不是应景的画,是根据之前的写生稿子为蓝本,自己私底下画的创作。谁都没见过,迄今为止,只有你算是第一人。放心一旦东窗事发,我肯定不会连累你。我可以发誓的。”

知命将那画卷好收于箱笼中,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内什么,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这个画我暂且替你收好了,我试试看。不过过几天我要回画院,需得给我些时日。”

“多谢。”吴炳郑重的施礼。

“哎我去!”知命不敢接他的礼,捂住脸,赶忙阻止给他扶住。

回画院没几天,郭夫子亲自留了知命听小课,一同听训的还有王希孟、吴炳、郝七、邓椿和何荃等人。图画院主殿堂中,童子们已经将几幅佳作置于画架上展好。

“你们几个来看看这几幅画,都看到了什么?”郭夫子从来也不废话,直接深入主题。

希孟率先想到了李唐夫子成名的那幅《野渡无人舟自横》,“含蓄?”他试探性的回答。

“答得好,再想想。”夫子笑笑在纸上写了一个字——“藏”。“欲露必善藏,善藏才能善露”。以含蓄迂回的手法来表现有画外之意,耐人寻味的作品来。这也就是画论中所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众人懂了,“犹抱琵琶半遮面”才能赋予作品以深远的意境。如果只求说明问题,直来直去地图解生活,就无法达到弦外之音、象外有旨的广阔天地。

夫子评价此画:“林麓互错,路暗藏于山根;岩谷遮藏,境深隐于树里。”原来这是大名鼎鼎的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绘画艺术不是图解,不能平铺直叙,和盘托出。绘画艺术要含而不露,委婉曲折,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不尽则无尽”的境界。绘画艺术让观众通过亲身感受,借助于想象去思索、领悟,使“有知数变为未知数”,以有限的形象,表达出丰富的内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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