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最近管烟管的严,不让人在里头抽烟了,于是他们就出来靠在这巷子边上过烟瘾。
“问你话呢?”森野往余淼手机上挡了一下,给人拍开了。
“我擦,妈的!失去三血!”余淼边回城回血,边回道,“他跟程哥一起啊,说等程哥,再等会儿呗。”
“那个叫…什么程的,和莲玩的很熟么?”
“熟?算不上吧。”余淼手指要把屏幕戳烂,“同桌关系?感觉最近关系好了些。一开始莲哥还看他不顺眼呢,但今天体育课上,他还为了帮程哥,主动加入了体育运动呢。”
“哦?”森野挑了下眉。
他倒是知道贺莲并不喜欢这种能把人热出一身汗的运动,看来他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他其实不太能琢磨得透贺莲。
贺莲对他来说是个谜点很多的人,他们除了在音乐上有所链接外,其实音乐相关以外事情,他都不了解。
森野只知道,贺莲没什么朋友,明明他说他来切尔西特很久了,该上小学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但他的朋友,他只说,只有余淼和他。
贺莲说过,他的记忆有缺陷,只能记住关于重点事件的东西,人也记不清,很多人或许和他打了招呼,或者努力和他成为了朋友,但最终一个都没记住,那些朋友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曾经有天,贺莲这么说过。
[也许哪天,我就记不起你们了。]
[怎么会,你整天和我们呆在一起,跟我们一起玩音乐。不熟悉我们,还不熟悉我们的乐器么?]
贺莲笑了一声。
[说的也是。我是说,或许呢。但是我现在,一闭眼,能想象出你们的脸,看起来,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森野想,如果没有要组乐队这件事情,估计贺莲根本不会和他们在一起呆这么久吧。
像一个孤独的过路人,路过所有人的人生,却没有在任何人身边停留过。
唯有这点不足挂齿的音乐,把他们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森野盯着手上半截燃烧的香烟,烟头闪着泯灭的青红的光,衬着脚底湿漉漉的黑青泥板路,视野中骤然就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他第一次认识贺莲的那个季节,是切尔西特历年来最寒冷的冬天。
那天他跟刚组的乐队出去拉音响路演,花大价格占了一片人流量最多的公园的地,但这场演奏,着实配不上这个价钱。
不管是鼓,还是贝斯,还是对着立麦嘶吼的主唱,一切声音对他来说犹如噪音,难听极了。
他的吉他都弹不下去了,神也走了,节奏成了凑合乱弹的和弦,到中间都有点摆烂,甚至弹都不弹了,直接从兜里抽出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才继续接上之前的。
已经是一块破布了,再怎么缝补还是到处都是缝隙,他瞎凑着和弦,观众也没听出来什么,只听着好像声音够大,够燥,就觉得他们厉害,给他们鼓掌,给他们扔硬币,就这么往人群里一扫,突然就出现个不是一个图层里的人。
是一个长相非常精致的小孩儿,头发有些长,刘海长得都盖过了眉,唯有一双乌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这里,盯着他这里,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琴。
演奏散了后,乐队打招呼他都懒得理,恨不得快点跟这群人断开关系,这段演奏简直是他生涯里最拉胯的一段经历。
他原本应该就照常回到琴行里,却注意到那小孩儿被人围观拍照,还有人要捏他的脸,都被他给恶狠狠瞪回去了。
森野只是看他穿着医院薄薄的病号服,衣服扣子都没扣好,胸骨瘦棱棱的,露出的关节处也被冻得通红,出于同情可怜,把他从那群手里解救出来,那群人看到森野就四下散开了,因为森野长的高大又唬人。
这小孩近看确实精致又漂亮,怪不得被人围观,就是有些苍白地憔悴。
[赶紧回家去吧。]
森野琢磨着他要么就是医院里私自跑出来的,要么就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哪个假设都不太吉利,他也不太想惹上什么麻烦,驱使着小孩儿快走。
但小孩儿接下来说的两句话,应该是说其中一句话,硬生生戳到了他的点。
[你的吉他真难听。]
[你一个小鬼头,懂什么。]
森野知道和一个小孩儿这么说话,属实他幼稚了些,但刚刚全场都没听出来的敷衍,却被一个小鬼头听出来了,一时间有点羞愤交加。
毕竟作为一个乐手,对于任何演出都不应该出现摆烂、搪塞的心态,否则便是对手里这把乐器的不尊重。
他转头就走,后悔有些跟这小孩儿搭话了。
当他快走到自家琴行的时候,听到一阵簌簌的声音,是脚踩在雪地下的声响。
他闭了闭眼,从口袋里再次掏出根烟,慢慢点燃,抽上,这一段动作做完,他转头,那小孩儿果然就这么静静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后还朝他弯了眼睛。
[你是卖琴的么?]
那笑容里,有点狡黠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