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被押解来的豪斯医生面色苍白地等待在台上。医生擦了擦汗,背影略有些无助的佝偻。
“我不认为这是在做梦。您觉得,锦衣玉食、毫无自由地活着,从小就被当作棋子培养、没有自己的一切思想,是一件很令人羡慕的事吗?”
在上台前的最后一秒,丹尼尔·卡多留下了这样一句疑问。
“嗯~其实吧......倒也不至于这么一意孤行,人生的选择是有很多种的,侄儿哦。”
坐在轮椅里的年轻人没理他。老吟游诗人落后一步,看着年轻的卡多登上舞台,扬着头波澜不惊地向宾客们介绍一件件不能公诸于人前的【商品】,于是摸着下巴露出个奇怪的笑容。
“好吧,还真是个没断奶的缺爱小鬼。活着不好吗,就这么想要证明自己的血脉?太天真了。”
他自言自语片刻,侧着身子朝着平静如死水的影子耸了耸肩:“......行了别骂了,知道了。干活了,兄弟姐妹们......”
丹尼尔·卡多站在舞台上。
和梅勒一模一样的木偶已经轻快地撤离了现场——在表演完结之后,头也不回地丢下了台上这位尤金。少年模样的木偶带着纯真又狡黠的笑容,十分流畅地念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可以长寿的秘仪”。光是这个词的公布,整个丰收之庭的气氛就跃向了最高潮。无数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位坐在轮椅上、病恹恹的下一任继承人,寄希望于他能展现一个奇迹。
老维里塔斯则靠在木偶的旁边。
“哟,木偶。”他欠兮兮地伸手,想要摘掉少年头顶的帽子,“你的主人呢?”
名为尤金的木偶缓缓地侧过脸来,雕刻在他脸上的笑容美丽而危险。
老维里塔斯的手一顿。
他看着这双绯色的眼睛,脚尖慢慢地向外移动些许:“喂,卸磨杀驴呢?”
尤金歪头:“嗯?有这回事吗?我有说要合作吗?”
“......”老维里塔斯在心头咒骂一句。
“——那么,就由我们的豪斯医生,向大家展示这神奇的秘仪!”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佝偻着走来。他张了张嘴,脸色苍白地扯下了笼子上掩盖的黑布。
伊夫·卡多,双眼无神地坐在笼子的角落。
“这是我们倾全族之力培养的【药】。”丹尼尔轻咳几声,脸颊两侧漫上病态的红晕,“虽说在培养过程中产生了不该有的【意识】,但是,它作为【药】的效力,仍然是存在的。”
“我自愿作为一个实验品。”他缓缓推着轮椅,来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如各位所见,我的身体状况大家有目共睹。请,医生。”
在一片狂热到极致的寂静中,豪斯医生抖抖索索地戴上了秘仪手套,激活了不可逆转的秘仪。
他曾千百次用这双手助纣为虐,在心里却始终以高人一等的视角不屑地看待消逝的生命。
而当这把屠刀终于要落到自己的养子身上时,他终于还是退缩了——不过幸好,里面坐着的是那位木偶师。
......那位,木偶师。
等一下。
当他和里面那双茫然的、属于伊夫的眼睛对上了视线时,医生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这......不对......”他后退几步,看着笼内逐渐反应过来的弗伦多·卡多愤怒地站起身,“不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里面?!”
医生被拖了下去,然而这一切并未影响到在场宾客高涨的情绪。被激活的秘仪无法逆行,无数生命力从弗伦多·卡多的亡灵中抽取而出,它哀嚎着流下两行血泪。
“嚯,这里面可是你货真价实的‘维里塔斯叔叔’。”老吟游诗人啧啧两声,“你真狠心。”
丹尼尔漠然道:“他早已丢弃了卡多血裔的荣耀,向死亡屈服。作为重要的祭品,他是必备的——好了,法阵已经激活。”
他重新扬起一个明媚而纯粹的笑容:“各位,欢迎参加卡多府的盛宴。作为赴宴的随礼,我提议,以血肉灵魂,向我主献上最崇高的致意吧!”
“我的提议是,提议不要。”
丹尼尔的笑容一顿。
他厉声道:“谁?!”
一阵碎裂的声音。
整个丰收之庭像是泛黄的画卷,一片片褪色,最终它逐渐变小,缩回成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框。那幅诊疗室走廊上的《血色卡多府》此时躺在贺归的手上,一旁是长长呼了口气的诺斯·爱德琳。
记录者女士刚刚收回了加之于上的【复现】指令,于是满场的宾客消失不见,只留下姗姗来迟的、庞大的黑色水蛇蛇群。
“晚上好,两位......哦,还有弗伦多·卡多先生。”他微笑着颔首,“难得见您这么狼狈,我可爱的尤金,帮一帮这位先生吧。”
木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飞快凑近哀嚎不已的怪物,火速掏出一瓶未曾稀释的安神药剂原液,很是热心肠地给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