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玉点头。
“可那些都是长明灯,不问自取是不是有点缺德?”储杰有些犹豫,自从被拉进这个鬼见愁的游戏后,他就被迫从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转型成了玄学卫道士,长明灯寓意特殊,他怕贸然盗取会有副作用。
陈滔嫌他叽歪,抬臂把人拨到一边,“怕啥?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个呢?神爱世人,我还不是个人了?”
说着,他将手里的木棍攒成一捆,大步朝神龛走去。
谢浮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忽然追上陈滔,在他即将碰到烛火前拦住了对方。
“我来吧。”谢浮玉抢先一步,直接取下一旁的长明灯,握住灯台,把火苗对准了那捆木头。
陈滔挠挠头,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火把已经点燃,他只好压下心底那点异样的情绪,将之归咎于是谢浮玉比前几天热情。
有了陈滔开头,储杰不再磨叽,他和剩下几名玩家自发排成一队,依次经过谢浮玉,由对方用长明灯为木块点火。
祝析音排在队末,等到前面的人纷纷带着火种离开,才慢吞吞地走到谢浮玉面前,从背包里拿出椅子腿。
点火的过程很安静,祝析音不由地想起每年过年,一家人上山进香的时候。
敬香台烟雾缭绕,风大到她总是点不燃手中的三根香,烛台附近的人又时不时将她挤走,谢浮玉便把他自己的香倾过来,将最后一丁点渺小的火焰分享给妹妹。
火焰像烟雾一样没有声音,思绪回笼,祝析音透过跃动的火光看谢浮玉。
“怎么了?”谢浮玉抬眼迎上她的目光。
祝析音微微皱眉,问:“为什么不让我们把长明灯带出去?”
从他主动为陈滔点火的那一刻起,祝析音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明明密室里最不缺的就是长明灯,明明直接取走灯才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谢浮玉却只字未提,而是顺着陈滔的思路,有意无意将火种往火把的方向引。
闻言,谢浮玉笑了笑,“很简单,因为长明灯带不出去,不然我喊你下楼做什么?”
他面色坦荡,语气自然,应该是已经验证过,祝析音盯着他看了又看,找不出一丝错漏,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行了,先出去吧。”谢浮玉反手推着她的肩膀,将人送到门外,“记得分点火把给殷浔,还有,日落前一定要离开树林。”
祝析音狐疑道:“那你呢?”
谢浮玉耸了耸肩,“我得留在招待所等日落。”
招待所和树林之间有一条近十米宽的防火带,眼下其他人去树林放火了,他得留下,确保招待所的火顺利燃起。
祝析音:“那我陪......”
“不用你。”谢浮玉打断她,“你没有道具,别让我担心。”
失去新手保护的祝析音无从反驳,只好点点头,说:“我们会在防火带南边等你,你自己注意安全。”
谢浮玉嗯了一声,祝析音于是转身上楼。
等脚步声消失,谢浮玉才捡起躺倒在地上的油灯,把两扇门拉开到最大,然后拎着刚才用来点火的长明灯,再次走回神像后方。
他将长明灯放在树桩中央,明亮的火光映照出柽柳一圈接一圈的年轮。
这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树。
谢浮玉把木棍插进土中,一切如他预料的那样,土质松软湿润,表面铺着碎石,乌尔萨拉的根基被包裹在一片防火带中。
柳吉的密室与一楼的招待所截然不同,这里四处是防火材料,比起木头,水泥墙和铁门确实不易燃烧,而且地下阴冷潮湿,即便真的烧起来,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光是烧掉上面的招待所远远不够。
谢浮玉必须从内部瓦解乌尔萨拉的身躯,他得烧烂这棵柽柳。
但柳吉不在,柽柳就只是一段木桩。
谢浮玉摩挲着没有铲柄的铁铲头,重新绕到神像正面。
神像依然端着那副眉眼微垂的慈蔼模样,静静注视着神龛前的人类,仿佛只要谢浮玉不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份平和的表象便能一直维系下去。
所以谢浮玉推倒了神龛,又把几盏长明灯摔在了倒塌的神龛上。
再抬头时,神像的表情果然变了。
原来不是错觉,谢浮玉双眸微弯,见好就收。
他扭头看了眼敞开的雕花门,干脆提着灯坐到了外面的楼道里。
人来得比谢浮玉预想中的快。
对方没有刻意掩盖脚步声,很快出现在他上方的台阶上。
柳吉大半张脸都被黑暗笼罩,神色晦暗不明,居高临下望过来时,周身显露出浓浓的不悦,和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谢浮玉拍拍裤子站起身,语气散漫,“等你好久了。”
时至今日,柳吉当然知道他将自己引过来是为了什么,但......
“我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变回树,你呢?”
副本至多还有三天就会强制关闭,只要柳吉维持人形,谢浮玉永远不可能在副本结束前把火种放入乌尔萨拉的身体里。
话音刚落,他看见面前的人类男生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像是志在必得。
柳吉心底顿时咯噔一下,直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谢浮玉却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啪嗒——
楼梯间内响起玻璃瓶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