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中控室到舰桥的一路上，姜之余便收到来自赖凌美连珠炮般的一通问讯。

爱吃的东西，爱玩的游戏，喜欢的电影音乐书籍，平日里的工作，擅长的运动……

直到精神抖擞的阿罗德将军出现在小会议室的门口，这位和他聊到兴致勃勃的凌美阿姨才停了嘴。

看到这位851研究所著名的大美人优雅起身，款款上前，阿罗德立刻风度翩翩地迎了上去。

“二位首席科学家忙碌一宿，肯定饿了，正好我也需要休息一下，咱们边吃边聊。”

阿罗德礼貌周全地将梁铮和赖凌美请到一张小餐桌前坐定。他亲卫队副队长迪恩迅速将饮料和茶点摆好，转身离去。

姜之余心中翻了个白眼，阿罗德对他这个陪着过来的宪兵队少校居然视而不见——他很知趣，一个转身，到门口和迪恩聊天去了。

赖凌美和梁铮对视一眼后，便说明来意。

赖凌美提到，目前他们在推演翔凤母舰坠入木星大气后的命运。

她十分诚恳地问道：“阿罗德将军，翔凤舰坠入木星后，您的母舰离翔凤最近，以您多年的经验来看，翔凤号执行的应急操作，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操作，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呢！”

看到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士正在等待他的答疑解惑，阿罗德不免得意，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位舰桥上当值的埃文斯副舰长，他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翔凤舰坠入木星之时，他至少也应发回一个‘最后的呼叫’。其实，在坠入漩涡后，按照应急操作规程，翔凤舰通讯主官余枫就应立刻发射一枚通讯火箭，将狄安娜主机记录的遇险时的关键讯息抛射出来以便救援。都没有！这实在太奇怪了。我听说托科的各部主官当时都在舰桥当值，真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啜饮了一口咖啡，望向舷窗外那诡异的木星大气层，轻叹一声，道：“哎，我至今都不敢和托科将军谈论这件事，怕他觉得很丢面子！”

“那么，发出‘最后的呼叫’信号或者发射通讯火箭，一般需要多长时间呢？是不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梁铮忍不住插话。

阿罗德瞟了他一眼，“翔凤母舰的能量罩是张开的，托科在舰桥四周布设了加强型能量盾，支持几分钟没有问题。”

他轻轻敲了敲指挥台，补充道：“除非，当时舰桥上的军官们都瞬间失去知觉，不然的话，至少他们会有时间发出一只通讯火箭！托科的部下，大都训练有素，不太可能在急速坠落后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

“那您会不会是……”

阿罗德立刻打断了梁铮要说的话，气愤的说道：“不会！嗨，托科将军事后已经问了我好几遍，好像我们会错过接收他舰上的通讯火箭似的！”他缓了缓语气，道：“不过，换做我是他，这两天心里一定在想，这可真是见了鬼了！——不过，说实话，那天，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

梁铮和赖凌美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将阿罗德的原话转述，以这两位将军的脾气，他们可能立刻就会互相斗气。

梁铮斟酌着说道：“阿罗德将军提到，异常有二：没有发回‘最后的呼叫’，没有发射通讯火箭。所以我们认为，当时翔凤舰可能是在下坠途中，很快遇到丽达号，并被它延展出来的能量空洞所环绕，因此没有时间进行这两个操作。”

看到梁铮只是简要地将自己提到的要点转述，让一旁心里有些忐忑的阿罗德稍稍宽心。

他看向身边面露欣喜之色的托科将军，心里暗道，“如果托科知道我背后那样评论他的副舰长，肯定又要翻脸！我这喜欢在漂亮女人面前出风头的习惯，真的应该改一改，否则迟早要吃亏！”

赖凌美继续说道：“当然，这是我们最为乐观的估计。但是因为数据不足，我们无法区分哪些是存储暗物质的能量空洞，哪一个是丽达号生成的能量空洞，所以，对丽达号目前所处的位置，我们也不清楚。”

她语气一转，显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除去这个比较乐观的估计，最坏的可能情况有三种。第一个，就是当时舰桥上的当值军官在母舰下坠过程中全部昏厥，而无法做出应急操作，整个母舰沉入木星大气层底部。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我们迄今为止，并未观察到任何可以成功穿透翔凤舰能量罩的辐射源。

第二个可能就是当时翔凤母舰很快解体。不过，我们迄今为止，未见任何翔凤号的任何残骸，所以这个可能性也比较低。

第三个可能，虽然丽达号的引力场生成器暂时成功覆盖了两艘舰只，但据我们估算，丽达号上的那台X装置可能无法长时间维持如此强大的引力场覆盖两艘舰船。在这样的情况下，翔凤母舰和丽达号都有可能遭遇更大的危险，如果力场坍塌，能量空洞消失，两舰深陷木星大气层底部，会被瞬间摧毁。这个可能性是比较高的。”

梁铮看向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的托科将军和听到这个消息陷入沉默的众人，轻叹一声：“由于引力场的技术源自火星研究所，我们851的科研人员对这一技术从原理到应用，并不熟悉。所以，即便是目前两艘舰只都安然无恙，如何实施营救，我们恐怕需要火星研究所提供帮助。好在，这两艘舰上都有完备的生态舱，休眠箱，和暗物质加油系统，他们只要还未解体，就暂时安全。”

看到已经无人提问，他便准备结束二人的结果演示。

“我们的初步分析结果就是这样。总结一下，目前，引力波动源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是丽达号上的X装置为了产生能量空洞而开启的引力场。这个引力场的强度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波动。第二个是木星实验的那台X装置，它生成的引力场波动比较大，而且是周期性的。每次波动都伴随着一个信号源的启停。不过目前它的波动幅值很小，对我们的安全区影响不大。”

梅兰达身侧，一直在沉思的秦翎洋突然探身，神情严肃地压低声音和梅兰达耳语了几句。

梅兰达一边偏头仔细倾听，一边看向中央显示区的某处，神情变得凝重。冲秦翎洋点点头，她手指轻轻一划，将所有视图收起，只留下梁铮所展示的那三个关键发现。

秦翎洋起身，清了清喉咙，道：“梁博士，赖博士，既然我们已经对丽达号和翔凤号的命运有所了解，现在我们需要探讨一下你们的第三个发现。”

他将报告中截取的几份附图推送至显示区，问道：

“请问各位首席科学家，目前，这个X装置正在不断重复发射的信号，你们有能力解析其内容吗？无论它是一个召回信号，还是一个召唤信号，我们需要知道，它发往何方？在那个方向上，最近的可能存在外星文明的星球距离我们有多远？这个信号需要多长时间才可能被他们接收到？”

梅兰达指挥官看向众人，语气沉重的解释道：“众所周知，X装置源于外星文明。如果这是X装置的召回或召唤信号，那么，即便我们能够顺利渡过这次灾难，地球文明也将面临一场更为严峻的挑战——它的制造者们如果心怀侵略之意，我们将毫无招架之力！”

梅兰达指挥官此话一出，大家立刻意识到，他们对失踪同僚的关心，遮蔽了他们对危险的认知。

梁铮他们的第三个发现的严重程度，并不亚于这场木星大爆炸。

“我很高兴，梅兰达指挥官，您和您的指挥官们已经认识到这个发现的严峻性。”

维克托终于开口。

他难掩沉痛的心情，长叹一声：

“我们都做了什么？！即便这次木星实验的失败没有毁灭我们的文明，那，闻讯而来的X装置制造者们也可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