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京城的旨意传来,要薛容准备好参加正旦宴。旨意的最后,意味深长地提到陈秀锦,说可以让她也跟着一同前去。
本来薛容并不打算去的。他不喜欢京城,也不想见皇帝。可这次皇帝的话语十分恳切,提及自己刚得了一场大病,甚是想念薛容,要他务必入宫一见。
薛容问陈秀锦是否想去,陈秀锦迎上他的目光,笑着说,正好去京城见一见世面。
陈秀锦在想甄家和高家的事情。
前日甄衡之事,永嘉公主绝非只是简单路过。此次进京,不知道会面对什么,说不定还会卷入到政治争斗之中。
可她跟在薛容身边,迟早要面对那些人,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与薛容说清楚。
思忖间,周管家撑着伞推门而入:“王爷、陈姑娘,已经备好了。”
陈秀锦点头应是,挽着薛容的手出门。
说起来,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逛街同游。
陈秀锦不喜欢大张旗鼓,薛容本来说只他们二人出去就好,可桂芳和周管家怎么都不同意。
詹华说,上次就是因为他疏忽大意,才让张永禄钻了空子,他们万不敢再远离薛容。
最后的结果就是,薛容和陈秀锦两个人在前面行走,詹华带上三无名卫兵乔传打扮,远远地跟在后面。
隆冬腊月,洛阳城内落了雪。路上百姓行色匆匆,街边的摊子很多都准备收起来。
也有些不甘心的小贩,见薛容和陈秀锦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吆喝着跑到前面推销。
他卖的是些小巧的饰品,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哎哟,两位一看就是了不得的贵人!这位公子,买些首饰送给夫人可好?正映衬这大好雪景!”
薛容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让陈秀锦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认真地挑选起来。
陈秀锦见他开心,也就由他去了。
她看别处,想起自己之前打算攒够了钱,也开一家小店绣些绣品。没想到世事难料,竟然和薛容扯到一起,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开店。
“想什么呢?”
薛容走到她身后,手上多了一件不知从哪里买来了兜帽,顺势披在陈秀锦身上。
今日天冷,陈秀锦出门之前就被丫鬟们套了好几层衣服,现下又多了帽子,当真是整个人都被裹住。
她失笑道:“没什么。”
薛容又将买来的步摇插在陈秀锦鬓上,满意道:“不错。”
陈秀锦左右晃了晃脑袋,忽然道:“停燕,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吧。”
*
凌家打金铺。
凌铁山正打量着几个弟子打磨刚切好的首饰。
三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的比对方强,暗自比量起来。
最后,凌铁山拿出一件相较于其他的显得尤为小巧的银器,问这个是谁打的。几个弟子瞪大眼了眼睛去看,都知道不是自己的,那还能是谁的?
于是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早就打好、在一旁休息的凌小芸,不情不愿地说:“这应该是师姐的。”
自从嵩县回来之后,凌小芸显而易见的成为了打金铺的下一任接班人。
当时因为叛徒出卖,剩下的三个人都不敢太明目张胆的表示反对,但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气,是以一有机会就要求大家一起比试谁的技艺更好。
四个人打好之后匿名放进盒子里,然后让凌铁山挑选出最好的,到如今,已经比了能有七八次了,每次都是凌小芸的获胜。
凌铁山原还有些担心出丑,现在看到女儿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也越发得意起来,逗弄似的将上上银器挨个给几个弟子看,问他们服不服气。
三个弟子活像霜打了的茄子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服气。他们心里暗自加把劲,觉得下一次一定能超过凌小芸。
也有人怀疑是凌铁山偏心,否则怎么每次都不偏不倚地选中凌小芸的作品呢?
凌小芸将三个师弟的表情看在眼里,哼了一声。
这时,门外的铃铛响了一下,有客人进门。凌铁山连忙瞪了他们一眼,将师门内部斗争压下去,随即摆出笑脸欢迎。
而后发现,这两位新来的客人可不一般,身上的料子就不说了,那那腰带剑鞘并肩的簪子等等等等,成色上好,他一眼就瞧出来绝非凡品。
意识到是大主顾,凌铁山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谄媚讨好,热情地和客人们介绍自己这间铺子的历史和自己在洛阳城的地位。
几个弟子也知道这是一单大生意,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待吩咐。只有凌小芸盯着那位带着兜帽的女客,有些错愕。
陈秀锦也在看凌小芸,眼睛含笑,微微摇了摇头。
她轻轻咳嗽一声,对凌铁山说:“我和夫君想要一套首饰,金银材料都已经带来了,钱不是问题,但要你们明天就交给我。”
詹华将银锭和一张图纸摆到柜上。
“明天?”
这可让凌铁山犯了难。他现在还能打铁,但速度已经是大不如前,平日里主顾们都会提前打招呼,还能勉强应对。但若思让他一天就打完一套首饰,这如何能完成?
凌铁山为难地说:“这位夫人能否宽限几日?打金都是提前说好,您只给一天时间,也太急了……”
陈秀锦含笑:“行,我知您年纪大,也不为难您。后面的那些是您的弟子吧?你问问他们可不可行,能不能做。”
“可要想好了,若送来晚了耽误时间,或者出了瑕疵让我和夫君没面子,你们这店儿也别想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