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正如其言。今上即位,邓家居功至伟,尤为显赫。可盛极必衰,没过几年,邓家子弟陆续惹了几场官司,言官交章弹劾,邓老爷焚火自尽,邓家后继无人,只能靠邓皇后。”
“可谁知,皇后也很快去世。邓家再无人庇佑,仅仅一年之后便因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等罪名被革去世职,抄家查办。”
陈秀锦神情沉重:“老师是说,邓家在皇后去世前,就已经走了下坡路?”
“没错。这话不好多言,我曾听人说,邓老爷之死并非意外,而是受到了陛下的逼迫……真真假假,实在不得而知。”
陈秀锦想到武从喜最后对薛容说的那句话:“您在知道陛下所做的一切之后,定然会原谅我们的所作所为。”
*
另一边,宁王府内,薛容正向詹华询问陈秀锦的下落。
詹华想起陈秀锦的嘱咐,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明说,惹得薛容不快。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来访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周管家匆匆来报:“殿下,太、太子殿下驾到!”
“什么?”
詹华分外惊讶,没想到太子燕璟会在这个时候来宁王府。
薛容眉头一皱,并不想接见。
詹华忙小声提醒:“陈姑娘说这个时候了解越多消息越好,殿下还请耐住性子。”
薛璟身边只跟着一个贴身侍卫,进了正堂见到薛容,含笑道:“多日不见,九弟近来可好?”
薛容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燕璟了,不再客气疏离,脸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
他恍惚片刻,方才道:“没想到会是太子殿下最先来看我,怎么不见永嘉?”
“永嘉若知道你念着她,定然高兴。可惜她现在不在京城。”
薛容挑眉:“我还以为华阳会帮忙辅佐你。”
薛璟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世事难料啊……我也未曾想过,在我成为太子之后,母后和永嘉都不在我身边。”
薛容淡淡道:“你是专程来和我倾诉的吗?”
“当然不是。”薛璟忍不住笑了,神情愉悦,“这些不算什么。九弟,我们很多年没有在一起谈心了。我想和你说一些心里话。”
薛容不知道他有何用意,还没开口,薛璟已经自顾自地感叹起来。
“自从母后成为继后,我便知道自己有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九弟,这个位子本该是你的,如若先皇后不死,或是你不发疯,依照父皇对你的宠爱,我很难争过你。”
“我用了十年时间,让自己成为大臣眼中最为尽善尽美的‘君子’,照着所有贤君楷模行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错处。而你呢?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势均力敌地同我站在一起。”
薛璟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薛容,只是盯着手中的茶盏,眸光幽深。
“原来……五哥是这样想我。”薛容怔忡地说,“我从不知道。”
他眼中的薛璟,永远冷静克制、运筹帷幄,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自然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人会嫉妒自己。
“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你已经战胜我了吗?”
薛璟摇了摇头,恢复了儒雅的模样,道:“这些话,本没必要同你说。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示意侍卫拿出一道密旨,交给薛容。
“父皇让我亲自带这道旨意给你。见了它,我才知道,你我二人终于到了最后时刻。所以我将心里话说给你听,也不枉我们做兄弟一场。”
“九弟,珍重。”
*
下午,陈秀锦回到府中,遇见了负手走出的薛璟。
薛璟认出了陈秀锦,并没问她去了哪里——他并不觉得陈秀锦能翻出什么风浪,即便这个女子曾帮助薛容摆脱勾结武家的嫌疑。
“本宫有句话要告诉陈姑娘。”燕璟漫不经心道,“你是高家的女儿,也算是同本宫有些亲缘。你最好还是尽快回去高家,宁王之事,不是你能解决的。”
陈秀锦神色不变,颔首道:“陈秀锦谢太子殿下教诲。”
薛璟瞥了她一眼,似乎从这女子脸上看到了薛容一样的神情。
“既然如此,你就多陪陪薛容吧。”
目送薛璟离去,陈秀锦直觉他此来并不单纯,忙找到薛容。
只见薛容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地上委顿一张金黄的布帛。
“发生什么事了?”
陈秀锦走到薛容身边,捧起他的脸,却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全然失去往日光彩,暗淡沉重。
薛容看向陈秀锦,用近乎无声地喃喃自语。
“我若死了,你还会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