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亮起语音电话,话筒里传来温润的笑声,“鱼歌。”
宿远征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给他起一堆乱七八糟的绰号,他平和有礼,这么多年的追求得不到回应,也甘之如饴。
他曾发自内心的感叹过,鱼歌这个名字就像是大海送给人间的礼物,每次叫出口都能感觉到胸腔充斥的欣喜。
“在忙吗?”
“有点,但打你电话还是有时间的。”宿远征轻笑的声音经过话筒的传递压缩,飘进耳朵叠起层层潮气,让人心脏发痒。但鱼歌却没有太大反应,低垂的目光勾画着衣角的褶皱,“什么时候过来。”
“你这么问可是终于会想我了,那我可要说胡话了。”宿远征调侃性地笑了两声,又小声对身边人嘱咐了什么,有过几秒的停滞才再说话,“我想你了,鱼歌。”
对于他脱口而出的想念,鱼歌一如既往没有回应。
“原本明天想去找你,但甲方临时修改方案,看样子要下周了。”
鱼歌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手机背面,“这样。”
“过去后一起看设计展怎么样,温斯汀老师难得在国内开个人展,我期待了很久,想和你一起去。”
设计展?鱼歌迟疑着,他和这位设计师的喜好南辕北辙,对人多的艺术展并不感兴趣,也很难理解到温什么老师是谁,但听着他的期待,还是应承下来。
他不能拒绝宿远征,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出去的东西。
宿远征应该很忙,时不时就要低声对旁边嘱咐什么,双方沉默的间隙,鱼歌提议挂断电话,听着对面的歉意也很平淡的说没关系,放下手机一看,依旧是十五分钟。
对于他这种性子偏淡的人,这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最大范围,倒也说不上讨厌宿远征这种热情的性子,只是对上火热的语言需求,心中颇有压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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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辉的春天很短,还不到四月中,天已经热起来了,外出游玩的人多店里的客人也多,人手不足的情况他也会到楼下帮忙。
那时,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近门边的位置擦过,见那空着,说不上来缘由地微微紧张。
原本喜欢坐在那的人已经消失一周了,再怎么暗示自己不许在意,每次走过时眼睛还是会克制不住地飘过他常坐的位置。
有好几次他都梦到那天清晨发生过的暧昧,弥留的温热与熟悉的气息,都让他心生怀念与安稳,在梦境里混淆过往亲密的春晨。
他抚摸过后颈,试图温暖早已消散的热气。
吹过来的风热热的,与冰茶的凉意中和,反而又是种让他心情变好的全新体验,坐在窗台看着遥远的天,手背无意识摩擦着另一条的手臂上浅浅的凸起。
突然,脑海里悠地传过来道滚轮声,随着摩擦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心也慌得越厉害,就像是回到去救助站那天,呼吸被不知名的情绪禁锢,眼睛无需思考,精准锁定出现在拐角的身影上。
过来的人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他,脚步坚定走到楼下,他高举起一条胳膊,作势要接住跳下来的人。
他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像是把所有的甜言蜜语又说尽了。
鱼歌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慢慢凝聚起很深的寒意与恨意,望过去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阔别多年的仇人。
目光转移到他另一条捆绑着绷带的胳膊上,手心稍稍用力,喷挤的液体洒在裤子上,感受到黏糊糊的凉意侵入大腿,后知后觉地拽了两下。
和门把手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换了衣服下楼,还没走近就听见大厅传来争吵的声音,客人们的视线都看热闹般地落在起争执的地方。
天已经暗下来了,刚才光线不算好,离近了才发现孔明灯好像伤得很严重,右胳膊上裹着层厚厚的纱布,脸侧脖子一些外露的地方都有细细的血痕。眼里血丝层层缠绕,眼皮下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两人都很平淡的视线在空中有过短暂的交汇,又纷纷转开。
见老板下来,宋雨文很自然地往后退了半步,小声解释着。
鱼歌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在某些习惯方面,他太了解孔明灯——这人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目光会落在曾呆过的地方,默认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以前他们曾因为这种无聊的行为争吵过,结果自然是在他的诡辩中败下阵来,那几天他常常坐那个位置就预感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快。
可惜,他现在不过是店里常来的客人,并没有专门的桌子写上他的姓名,也不会让他得到个特殊的权利从而得意忘形。
这么做,孔明灯自然清楚,可能是病了,他声音异常嘶哑,请求道:“您的单我来付,只是和您交换位置。”
争执的另一方是对情侣,女孩子轻声细语很好说话,只是她拉着的男朋友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乱瞟,充满质疑与不信任的目光莫名让人反感。
附近的客人也附和着‘不就是换个座位的话’,这其中竟然有客人接过话头说要和孔明灯交换,结果自然是被摇头婉拒。
僵持不下时鱼歌刚想说话,就听见句萎靡的轻言轻语:“我想坐这里。”
或许是他病了鼻音很重,又或许是他刻意装可怜博取同情的心机,都让鱼歌后背泛凉,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他问:“这位客人的提议,您有哪里不满意?”
毫无理由的偏向会引起大家的反感,他当然知道,但这些并不重要。
不管他如何抗拒孔明灯的出现,否认他们之间断断续续不能粘连的情感,在他示弱的这一刻,他依旧会因为这是孔明灯而妥协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