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孔明灯照例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面前的日记被猛地抽走,落在穿着短袖短裤意气风发的少年手里忘形地摇晃。
只需要瞥他一眼再扫扫桌面,就能见到他撇着嘴缴械投降,身子一歪躺到后侧的床上唉声叹气,“看看又怎么了。”
“不行。”
盛夏的阳光穿透老式玻璃照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人身上,他轻哼着把床头的电扇关上再打开,吱吱呀呀的噪音掩盖住懒洋洋的自言自语:“小气,我也不兴看,反正你写的字除了我谁也看不懂。”
“.....”
“我说你小气呢,也不还嘴,不好玩。”孔明灯哼哼唧唧,“哎呀明天我们就高三了,好快啊。”
听着他不知所起的感叹,鱼歌顺势坐到桌上眯起眼睛,“不管。”
孔明灯翻了个身目光闪亮地看着坐在桌子上的人,明晃晃比出一根手指摇啊摇,“这次不用你给我写,我自己抄,你只需要把作业甩到我脸上。”
他就知道,花孔雀给鱼拜年,安不了好心,吐不出好话。
还抄?哪次假期都是这么说的,可每次都会演变成犯事的呼呼大睡,帮忙的挑灯夜战,最后一次暑假了,他才不想帮他呢。
“不管,不借,少做梦。”
刚躺回去的孔明灯长嘿了声坐起来,见自己一直被盯着看臭屁地鼓起胳膊,那处锻炼了两块小肌肉,不算厚但也是他在热夏中力量与努力的象征。
他爬着朝床沿近了些跪起来,恬不知耻地岔开话题:“怎么样,帅不帅!是不是非常羡慕啊?”
自恋让人无语,但鱼歌很是还是很给面子地赏赐了个白眼。
早对鱼歌各种小表情免疫的人爽快地撩起衣服,潇洒地拍着肚皮上薄薄的肌肉块,汗津津的地方拍起来声音又清脆又响亮,脸上堆挤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摸摸?手感特好,你肯定没有,肚子上都是软肉。”
鱼歌默:自己的身体怎么花孔雀比他还了解。
“哎呀,你摸摸嘛~小鱼~”
眼前被捂得发白的皮肤像水蛇一样扭来扭去实在是不忍直视,鱼歌无力地朝人抬了抬手背,到底什么时候这人养成了这种臭屁自大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的坏脾气,明明他们日夜为伴,可却毫无察觉。
见鱼歌不为所动,孔明灯更是直接,抓着他悬空的手就往自己肚皮上按。
拉力让坐在桌子上的人趔趄着跳了下来,扑进孔明灯怀里,脸侧贴在热滚滚的皮肤上,不需要刻意就感受到了神经的跳动。
鱼歌猛地站起,燃起的后背烧的他打了好几个冷颤。
“嘶——鱼,你手好凉,好舒服。”
可能是被风扇吹着,鱼歌的手心温度并没有很高,贴在皮肤上,心底迸发出一股很痛快的爽意,不自知地发出几声舒服的喟叹。
青春期的小男孩刚刚经历完变声期,前几天还圆润的声线仅仅是过了一晚就变得低沉,扫在心尖上,麻酥酥的,后颈和脚趾也泛起痒意。
手心紧贴着的肌肉块说软不软说硬不硬,摸起来的确很舒服,指尖可以轻易感受到神经与肌肉的跳动,一蹦一蹦的,宛如孔明灯强而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灼得手心发烫。
抬眼和他对视,孔明灯立刻扑扇起一双大眼睛吧嗒吧嗒眨巴着,他五官重睫毛长,刻意看人时总会很深情,浅棕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兴奋与得意的光芒,像是炸开的烟花绚烂多彩耀眼夺目。
鱼歌目光微微闪躲又再次迎上,稍加用力,指尖便在他所谓的腹肌上留出几道细细的抓痕。
“轻点..臭小鱼!好疼...”
砰——
疼这字还没喊完,房门便被一道大力踹开,吓得孔明灯一个激灵,险些没跪稳从床沿歪下去,下意识地搂抱住鱼歌的腰背才稳住身形。
看清来人后手忙脚乱地放下衣服,爬下床对着比他矮很多的女人恭敬道:“杜阿姨。”
杜女士衣着鲜亮不怒自威,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声音发厉,“你们在干什么!”
在陌生的大人面前,孔明灯是个彬彬有礼的乖孩子,他干笑着说闹着玩,又说自己有事先走,等到了杜女士背后马上换到另副面孔,一边指门口一边指自己脑门,表情极为悲壮。
房间静下来后,杜女士的目光更为阴狠,怨毒的眼神落在面无表情的儿子身上,久久难以言语。
“离孔家小孩远点,别像你那个死去的爸一样,让人恶心!”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天应该是孔明灯最后一次见到杜女士,但他总觉得所谓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可他从不愿意深想,他害怕真相是他承受不住的后果,更害怕一切只是他不甘心的揣测。
靠着车窗随着路途震荡,眼皮总是不由心意地闭合。
他不困,只是身体深处发出的疲累感在蔓延,每次从疗养院出来,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便会被杜女士毫不留情榨干,而每次,又需要很久时间才能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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