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还是温的,清淡又带着鲜味,触及味蕾让人都精神了,滚滚暖意流进胃里,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旁的笑声让我回过神,山本武撑着脸看着我。
我尴尬地把碗放下。
山本武问:“饿了吗?”
我说:“有一点。”
“那换衣服,我们去厨房找点吃的,蓝波说你昨天做的蛋挞非常好吃,没想到你在厨艺上这么厉害,今天做的曲奇也给我尝尝吧?”
他的视线犹如实质,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其实他不会伤害我的,每个表现都是尽可能的亲切,像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我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要平常地相处就好了。
“没有那么厉害的,是蓝波捧场。”我克制不去躲避他的视线,“不过我们要先把康妮叫上。”
山本武爽快地答应了,我也松了口气,起身打算换衣服,而当我站在衣柜前的时候,山本武却还没有离开,他看着我,模样轻松,我看向他时,他还冲我笑了一下。
……都是同性没有关系的。我迅速脱下睡衣换上常服,整个过程都有种被细小的针刺痛皮肤的感觉,心底那点别扭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们走进餐厅,康妮正好从厨房出来,她一脸闷闷不乐,见到我们,眼睛一下子亮起,“阿……啊!伊藤先生你们来了!”
她不想表现得过于亲密,但又耐不住,犹犹豫豫地说:“伊藤先生,身体还好吧?”
我说:“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康妮松了口气,又赶忙关心旁边的山本武:“山本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山本武摆摆手:“没有,我只是来陪阿诚的。”
康妮一拍脑袋:“对了,到现在还没有用餐,我这就去叫厨师——”
康妮风风火火地跑开了,山本武略作思索,转头饶有兴趣地问我:“阿诚想试试寿司吗?”
“寿司?”我愣了下,“可……可以吧。”
“那我也可以展示下手艺了,我记得上次还剩了些原料,不知道有没有被用掉……”
说着他走进厨房,一阵鼓捣后兴致高昂地宣布食材够用,他挽起袖子,双眼神采奕奕,是在仿佛完成一件大事。
他的手指灵活熟练地将米饭摊开在海苔上,抹平,加入配料,右手拿起刀,动作干净利落,手起刀落,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做完了一切。
添加上蘸料,他将一盘品相优美的寿司端到我面前,“请。”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用筷子捻起一个,放进嘴里品尝,很好吃。
“好棒,而且制作的速度也好快。”
山本武:“哈哈,多亏我家是开寿司店的,我经常给父亲打下手,顺便偷学了手艺。”
寿司店?什么黑手党寿司店么……
不一会儿,康妮跟着厨师回来了,我不想太麻烦别人,随便点了个清淡的菜品,等吃完饭,厨师顺便把昨天我们准备好制作曲奇的材料摆出来了。
换我展示厨艺,我戴上手套,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慢慢冷静下来,全凭直觉来做这件事,但出乎意料,非常非常地自然流畅,好像厨艺已经刻进了灵魂。
或许我是个厨师,灵魂阴差阳错进入了错误的身体,我出神地想,要不然为什么调出的口味都跟身体的口味不符。
“这样放进去180度烤5分钟,然后拿出来170度再烤15分钟就好了。”
康妮:“我已经可以闻到香味了!”
山本武也兴致勃勃地勾起嘴角:“那一定会非常好吃,我也等不及品尝,肯定是米其林厨师级别!”
我尴尬地笑了笑,把手套摘下扔进垃圾桶里,做完这一切突然又变得窘迫起来。
说到底我过不是班门弄斧,但就目前来说,我也只在厨艺表现正常,可以抬起头正常说话。
奇异的窘迫感一直压迫着我,直到曲奇烤好,山本武第一个品尝,他咬了口金黄色的曲奇,眯起眼睛的样子像只心满意足的猫。
他毫不犹豫地朝我竖起大拇指,“非常好吃。”
康妮口齿不清应和他,“好……好吃!”
这时,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被人赞扬、被人认同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但奇怪的是,我只感到了无措,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而感到不知所措,甚至……一阵冰凉的情绪涌入大脑,令我颤抖。
金晃晃的曲奇一点也不诱人,我想要捏碎它们,把它们全部变成粉末,我也不知道这股情绪源自何处,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把脑子里古怪的想法全部抛弃。
康妮对曲奇赞不绝口,在得到同意继续吃后,她还欢呼了一声,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真奇怪啊,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如鲠在喉,我是不是还在生病,烧得脑子不正常了?
又或许我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病了。
窗外不远处有一颗树,远远看过去它小得可怜,就像个病毒。
我突然好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想要干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
“阿诚?”
“嗯?”我回过神,山本武在叫我。
令我出乎意料,他的手掌笼罩住我的后脖颈,温度烫人,让我抖了下。
他也没动,只是爽快地笑着:“累了吗?去休息一会吧,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