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近垣一众人站在朝阳门外,给远去通州龙虎山法师的车马队,挥手告别。他们看着东去的马车队伍变得越来越小,娄近垣才拉着义宣的手,朝朝阳门内走去。来到车马驿站,登上了回真人府的车轿,车内只有娄近垣和义宣,赶车的把式是娄近垣的弟子道士亮心。
随着马蹄的滴答声,娄近垣看着义宣的小脸,想到今天义宣胆大妄为的历险,娄近垣觉得要和义宣好好谈谈。现在他们车马轿上没有人能够偷听,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娄近垣伸手握住义宣的小手,丁火般的双眼望着义宣的月亮眼疼惜的说。
“以后你要做什么事情,一定要过脑子。还有做什么事前,一定要告诉为父,父亲是永远爱护支持你的。”
义宣经历了今天的闯祸后,看到娄近垣始终是维护她,相信她,从没有责怪她,反而是当众表扬她的聪慧。义宣心服口服的头依偎着娄近垣的胳膊,使劲的点点头,“知道了父亲,谢谢你今天护着我。”
娄近垣展开了双臂,将义宣搂在怀里说,“虽然我们作为父女时间不长,但是为父非常自豪有你这样一位乖巧懂事的女儿。”
义宣感动抬起头望着娄近垣说,“有父亲的感觉真好,以前我只有师父。”
娄近垣低头嗅了嗅义宣黑发上的檀香味说,“你有父亲,只是你更适合道门,所以你的父母很伟大,把你送到了道观。他们做出牺牲,就是为了让你长大后,能普渡众生。”
“真的?我以后谨遵父亲的教诲。“义宣心悦诚服的说。
目睹了义宣本性的神通法眼后,娄近垣突然想起来说,“你在真人观,看到你师父超度亡灵的道场吗?”
“看到过,我还参与了呢?”
“你?怎么参与的?”
“师父她们建完道场,都是让我用雷音密咒歌啸招魂的。”
“真的?你歌啸完了,有没有身体不适?”
“没有啊,有时候师父她们做完大的道场会身体不舒服,在道观睡好几天,浑身散架都不能打坐。还是我煮些白粥,还帮助照顾她们呢。”
“真的,孩子,你可真是个宝啊,呵呵。”
“真的吗,我师父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夸我呢。”
娄近垣终于知道张天师带着义宣觐见雍正帝的原因了,因为他从京城的道门弟子知道,雍正帝上位后,杀戮了很多的人,而且杀戮的这些人很多都是雍正帝的兄弟骨肉,和近身的权臣。按照道家和佛教的说法,就业力很重。
张天师被招入朝,他肯定会被雍正帝,要求做很多的大型超度的道场。但是作为与皇朝打交道几千年的张家,最知道帝王的忌讳与翻脸无情。所以张天师临行前就计划好了,在做法或者超度亡灵的时候,不能当着雍正帝当天的代言人,那些天神咒语最容易被帝王反感,所以他想到了在真人观的一萱。
人们都知道上位前的雍正帝和道士关系密切,他喜欢道教的术和预测手段,在九子夺嫡的时候占得先机。但是上位后的雍正帝反而努力修佛,而对道教敬而远之。道门的张天师一眼就看出,雍正帝他要减轻业力,还有着防着道教的术和法心思。
所以入京朝觐皇帝就是一个风险之路,在龙虎山选派法师的时候,张天师就精心挑选了跟随他入京的法官。他选择娄近垣作为主事,是看重了娄近垣的道味。他是一个修行道行很深的人,五官和眉眼,一看就像道观里面的塑像。
娄近垣单眼皮,五官线条圆润流畅如道观神像,自小打坐的他,双眼的瞳孔微缩的如针眼一般,却特别的亮。瞳孔四周的眼眸如同黑色碧玺般发亮似油墨,衬托出瞳孔就像深渊中的灯火,彷佛随时可以洞悉人心。加上娄近垣身形不胖不瘦,留着淡淡的黑须。眉毛尾端自然的下垂,配合他的眼睛微垂,就像是随时随地的入定打坐,半合着眼的感觉。
所以喜欢打坐修佛的雍正帝,第一眼看到了娄近垣,就像看到道观与寺院中的活菩萨,一下子不由的被他的道味吸引。不仅如此,张天师测算出了只有娄近垣才能将道门的颓势,在雍正朝给扭转过来。
娄近垣是江南松江娄县人。出生于道门世家,他的祖上和父亲都是当地有名的道士。和一萱一样,他自小就在道观的氛围中长大,从小跟着其父学道。成冠礼后,他拜枫溪仁济观杨纯一学道。后来道行高深后,师父推荐他,到道家最高府邸龙虎山修道。在龙虎山,他被龙虎山上清宫提点周大经看重,主攻三洞五雷诸法和诸家符箓。
马车走到真人府,一萱下车一看问,“父亲,我们不去钦安殿了?”
娄近垣摸着一萱的头发说,“下一个庚申日要两个月后,明天就是重阳节,皇上他们可能要去圆明园赏秋礼佛,我们可以轻松的过节了。”
“耶,太好了,我可以穿道袍了。“
“呵呵,小鬼,喜欢道袍,不喜欢公主的衣服。”
“我觉得道袍就是我皮肤一样,公主服是穿给皇上看的。”
在后面马车上下来的龙虎山法师,潘元珪和沈谦走上来问,“主事,我们去不去全真教的白云观拜访一下,听说那里的重阳节很热闹。”
娄近垣想到张天师的临终安排,正一道不像在元明两朝,张天师被清朝皇帝死死限制在龙虎山,不准四处出游到下属的道观布教,龙虎山只是维护道教正统的象征。
清朝入主中原后,只有两次召见张天师,一次是康熙朝召见五十四代张天师,还是个鸿门宴,幸好张天师化解了被易主的危机。第二次就是这次雍正帝召见五十五代张天师,没有想到他半途飞仙了。
娄近垣开诚布公的说,“张真人在临走前说,龙虎山不复当年,现在是如履薄冰的时候。他嘱咐我们来京后头三年,绝对不要串联别的道教门派,免得被牵连后一网打尽。等我们龙虎山在京城站稳了,才能够主动去联谊别的道门。”
“可是重阳节道门的大日子啊,是斗姆元君诞辰,怎么能不庆祝?”
“我们要庆祝,但是不能去全真教的道观。”
“那我们去哪里?”
“京城附近正一道的道观,我们去看看道观重阳节庆典,正好在京城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主事考虑的周全,京城太复杂,陛下不用京城的白云观全真道士,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既然是张真人的临终的安排,我们就服从。”
娄近垣他们刚走进了真人府,李公公就带人宣旨意,“陛下请一萱姑娘,去紫禁城庆祝重阳节。”
沈谦听后进一步确信的问,“就是一萱?”
“对,就是一萱。陛下还让咱家给你们法师,送来了重阳节宫内做的重阳花糕,祝各位法师重阳节愉快!”
一萱和娄近垣告别后,登上了李公公的马车,朝着紫禁城的方向驶去。沈谦和潘元珪都忧心的望着一萱乘坐的马车背影。
潘元珪都忍不住的问,“一萱这么小,频繁的出入紫禁城,不会在宫里惹出什么祸吧?”
娄近垣自信的说,“我们都是学道的,知道人有自性光明,一萱就是这样的人,不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