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背贴在那面红砖墙上,呼吸尚未平稳,胸口因狂奔而剧烈起伏。
眼前的黑尾……几天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些?滴答的汗水顺着他分明的下颚线滑落,在下巴末端凝成水珠,然后落在地上。他瞪大眼看我,侧着脑袋,神色复杂。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我下意识地扫视周遭——这是教学楼后方的角落,地面上铺满碎落的树叶,少有人经过,作为临时躲避点倒是方便。只可惜……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无处可跑了。
“你看,你这几天都不来训练。”
黑尾半开玩笑地说,语调带着刻意的轻松:
“体力跟不上了吧?”
他的话听来让我有些别扭,我别过头,没有接腔,脸上的表情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去。黑尾看我没回应,随即收起刚才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示意要让我擦汗。
我沉默地接过那手帕,轻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研磨……”
黑尾的声音听起来仍带着呼吸急促的颤动:
“我能问你,为什么要退队吗?”
我抬头看他,心里琢磨着他的心思——他当真不明白吗?
“这个问题...小黑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果然,我的话一出口,他的眼神便明显黯淡,脸上瞬间被一阵阴影笼罩。
“我知道,我那天表现得像个混蛋。”
“明明你就已经很尽力了,不对,应该说你那天表现的比我要好上太多太多。”
“甚至有好几球,都是因为遵从你的判断,我才能够顺利得分。”
他的声音淡淡地、低低的,就像在替孩子讲睡前故事的家长那样轻柔。
回忆似乎把他带回了那场比赛,以及我们之间的冲突。
“还记得那球吗?我拦网得分,队友在场边大声替我欢呼。”
他苦笑一声,微微耸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你,那球我根本不会站在那个位置。”
“应该说,只有你能让我站在那个位置。”
“但是,知晓这些的我,却依旧在场上对你说出那些话。”
黑尾的语调越来越轻,仿佛随着音量的减弱,他整个人也逐渐显得卑微、局促,不知所措。
他的神情透出不安,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那个低着头、紧握摇杆、轻声拜托我再让他试一次的小黑。
“总之,我能理解你不想继续参加队上的练习。”
他清了清喉咙,似乎企图掩饰心里的慌乱,把我从幻影中拉回现实:
“如果你有其他顾虑而不想继续打排球,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如果离队的原因全都是因为我的话,我可以改,改掉我的坏脾气、改掉我的不成熟,甚至要辞去队长的位子都没有问题。”
黑尾苦笑了一下,神情透着一丝疲惫,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要说当队长没压力是假的。而在关键时刻,我却常常依赖你的判断——这让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我对你态度不佳的理由。”
他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点克制的诚恳:
“研磨,对不起。”
然后,他忽然弯腰鞠躬,双手郑重地递上一张报名表:
“请你回来吧。”
“……不参加,就不会有冲突。”
我看着面前那张报名表,声音放得很低。
“嗯?你说什么?”
黑尾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侧过身来,带着疑惑的表情看我。
“我知道你对排球的热衷程度,正如我对电玩的热爱一样,”我继续说,一边伸手把他扶起来,“也正因为这样,我能理解你在极度渴望胜利时,会变得那样激动。”
想起初次见面时,我对他不耐烦的模样,我不自觉地笑了笑:
“只是……我希望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是开开心心的,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
“所以我才会做「不打排球」这个决定,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没有压力,玩在一起的时候。”
黑尾听着,神情显得焦躁又委屈。我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
“再说,我本来就没那么喜欢排球,训练这么痛苦,小黑你就行行好,让我逃避一下,好吗?”
说完,我把他手里的报名表轻轻推回他怀里。
他像是突然被定格般,整个人僵在那里,好久都没动。
“对了,”我忽然再次开口,打破他的呆滞,“我能问你件事吗?这几天的苹果汁,应该都是你放的吧?”
我顿了顿,瞥了他一眼:
“信箱、抽屉,连脚踏车座垫上……这几天的这些地方,莫名出现的饮料罐都是你,对吧?”
黑尾回神,略显慌张地回答:“啊、嗯,你说那个啊?算、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