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墙壁,父母压抑着的争吵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词语模糊不清,但那种互相指责、充满了疲惫和怨怼的语气,像钝刀子一样磨着我的神经。
也不知道吵了多久,窗外的天色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争吵声总算渐渐平息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之前的争吵更让人难受。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白天训练的画面,一会儿是父母紧绷的脸,一会儿……是研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烦死了。
再这么躺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我猛地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也好。
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摸黑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运动服。与其在家里感受这种低气压,不如出去跑跑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掉。
说是晨跑,其实天还没亮,外面冷得像冰窖。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家门,冷冽的空气立刻灌了进来,让我打了个哆嗦。
站在门口,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隔壁那栋房子二楼的某个窗户。
……又来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没出息、持续了好久的苹果汁事件)之后,好像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出门或者回家,总会不自觉地看一眼研磨的房间。
他的窗户一片漆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意料之中,这家伙肯定睡得正香……
不对。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去。窗帘的缝隙里,似乎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而且还在……闪烁?一明一暗,频率很低,像是指示灯,或者……游戏机屏幕的光?
这家伙,肯定又是半夜爬起来打游戏了吧?真是服了他了。
我摇摇头,替自己的瞎操心自嘲地笑了笑。准备开始拉伸,活动一下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的关节,然后就按原计划去跑步。
但刚跑出没两步,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又涌了上来。
万一……万一不是他在打游戏呢?万一那光不是游戏机的呢?现在治安可没那么好,万一……是有小偷溜进去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我脑子里刹那间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漆黑的房间,鬼鬼祟祟的黑影,然后是研磨……他那个瘦小的身板,平时连瓶盖都拧不开,要是真遇上歹徒,他能反抗吗?会不会被……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顷刻间,所有的犹豫都被恐慌取代。什么会不会打扰到伯父伯母,什么会不会被当成变态……全都顾不上了!
我猛地转身,几步冲到研磨家门口,凭着记忆,飞快地按下了伯父之前告诉我的大门密码锁密码(以防研磨那家伙在家里睡死,没人确认他的安危)。
“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我推开一条缝,侧身闪了进去,然后轻轻带上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我的心跳声在耳边疯狂地敲击着。
冷静,黑尾铁朗,冷静。不能自己吓自己。
我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向楼梯。木质楼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敏感,哪怕我放轻了所有动作,脚下的地板还是会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该死!千万别把歹徒惊动了!也别把伯父伯母吵醒了!更不能……吓到研磨!
我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紧张得手心冒汗。终于摸到了二楼,研磨的房门就在前面,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正是刚才看到的、微弱闪烁的光芒。
我放慢脚步,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好像只有很轻微的、类似于电流或者游戏音效的声音。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在打游戏?
就在我稍微松懈下来,准备透过门缝看看情况的时候——
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撞开!
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喝!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额头或者说头顶的某个部位就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砸了一下!
“唔!”我闷哼一声,身体因为冲击力向后踉跄。
但袭击并没有结束!那个黑影紧随而至,整个身体撞进了我怀里,或者说,是直接把我扑倒在地!
后背狠狠地撞在地板上,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紧接着,一个不算重但韧劲十足的身体就压了上来,准确地用膝盖卡住了我的腰侧,同时两只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死死地按在了地板上!
快!准!狠!
这家伙……受过训练吗?!
被压制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居然闪过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随即而来的是挣扎的本能,但对方的力气虽然不大,技巧却异常娴熟,总能在我发力之前就卸掉我的力道。
黑暗中,我只能感觉到对方压在我身上,能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洗发水混合着某种电子产品特有的味道。还有那双手……虽然用力,但手掌的大小、手指的轮廓……
等等!这个感觉……
就在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对方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有些急促的、带着点微喘的低喝:
“你想做什么!?”
这声音……
果然是你啊。
意识到袭击者是研磨的瞬间,巨大的恐慌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以及……一种极其微妙的、心痒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