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山求回来的手链被他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柏闻晔送他的背包夹层里,哪怕是出门扔垃圾他都会随时带在身边,生怕徐沁沁又突然发病。
心里洋溢着的期盼与欢喜满了又溢,甚至将他曾经无数个难捱绝望的深夜都一同抚平,赵哇一看着窗外那慢慢生长的新嫩绿芽,等着春意盎然彻底倾泻降临。
所以他从未如此期待过开学,以至于图斯亓在开学那天看到这人满面春风的样子,震惊得手里刚买好的包子都险些被他扔到地上去。
但是这份溢于言表的雀跃,停止于赵哇一得知柏闻晔已经退学出国的顷刻间。
那个时候的赵哇一,满心满意地将那条链子揣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人潮涌动而去,自己停在原地。
可直到整间教室都失去了人影,仅剩最后一个陌生面孔出现时,赵哇一慌了神。
他磕磕绊绊的询问着柏闻晔的足迹,甚至于太过慌张,连话都说得不太清晰。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你们班柏闻晔同学今天是请假了吗?”
“他有说是怎么了吗,生了什么病,什么时候能来上学啊?”赵哇一十分焦急地攀在门栏边,脸色十分不好。
而那位同学看到他如此模样,似乎有点疑惑,但也把事实相告。
“柏闻晔已经退学出国了,你不知道吗,去年年底的时候吧,好像他也是临时通知的,突然就走了。”
“什么?”赵哇一愣住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赵哇一一时间没能解码对方的话,愣了半秒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起来。
胸腔处好似倒灌进了一颗高温灼烧过的石子,将赵哇一的心脏折磨得破碎不堪。而过于焦急的情绪也迫使他不可控地攥紧了那人的双臂,给对方下了一跳。
挣脱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来,再望向眼前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时,一阵心惊,猜测大概是碰到了疯子,于是他连忙回到:“没骗你!没骗你!你放开我,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主任,老师们都知道。”
话音未落,便猛地将赵哇一推到在地,而后朝着楼梯间逃离。
身体接触到冰冷地板的瞬间,赵哇一心中的火,也一同熄灭了。
在听到对方传递来的字字句句的顷刻间,赵哇一觉得万事万物都鱼溃鸟离,被他关怀备至的心意越过了雪虐风饕,越过了所有虚与委蛇,却落不到他心驰神往的春天。
他就像个跳梁小丑般,作着铺满温柔与爱意的美梦,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梦醒时分幻灭。
他在冬天里尚未拼凑起的灵魂,带着那些缝缝补补的印记又再一次崩塌陨灭。
柏闻晔,怎么会这样呢。
赵哇一起初并不灰心,他疯了一般找到一切他所知的能够获取到柏闻晔信息的人,向他们询问对方的消息,或是对方是否留下过什么只言片语。
但除了知道对方常住的房子是位于查尔斯顿以外,便再也没有了别的消息。
赵哇一在短时间内办理好了所有的证件,他一人背着柏闻晔送他的旅行包,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为了挣够那张飞往查尔斯顿的机票,他咬牙再次回到了那破烂的城中村里。
离了柏闻晔,学校里新任的学生会长似乎并不擅长教训这群逃课的不良少年。
赵哇一开始一整天逃课去打工,赵恒自从过年之后就不知道又跑到何处去逍遥了,班主任打不通两人的电话,便索性放弃了纠正赵哇一的想法,放任他自由了。
这样昼夜颠倒且忙忙碌碌的生活不知过了多久,赵哇一也像是不知疲倦那般,没日没夜地干着活。
他总是想起来柏闻晔让他好好活着的话。
可倘若连人都找不到,柏闻晔的话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赵哇一在拿到机票的一瞬间,甚至来不及喜悦,就赶忙冲去了机场。
那天,狂风暴雨遮云蔽日,划破天际的道道闪电如银蛇狂舞,辽阔苍穹被墨汁侵染得不见一点余光,只见黑云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雷声狠狠地朝远处低矮的楼房压去。
赵哇一提前两个小时去的机场,却在预计起飞时间的六个小时之后,依旧瘫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
窗外的雨似乎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玻璃幕墙背后已然被鸦雏吞噬殆尽。
一朝的心血澎湃洋洋洒洒飘散了一个月,即使没有任何余音,他却依旧念叨着自己心中的幻想,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这里。
而这场大雨,淋漓浇灌的似乎不止是脚下的淤泥地,还有赵哇一的那颗心。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赵哇一依旧没能等来航班的信息,却等来了心灰意冷的自己。
揣在怀里的手链,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自己颤抖着的手指失了分寸,骤然发出一声清脆的轰鸣。
而后那些缤纷洁净的水晶,就这样散落在被尘土反复碾压的瓷砖上。
赵哇一好像看到了自己,破碎得七零八落的自己。
好像全世界都不想他们再有瓜葛。
不仅是这场阻止他的天意,还有杳无音讯,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的,柏闻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