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入副歌之前，明池从钢琴后面对领唱的女同学点一下头，他手下流淌出来的音符随即就跳动得更快、更轻盈，一路旋转上升，引着群唱，一起将整首曲子送到了高潮。

曹创有一种莫名肯定的感觉：明池无意于吸引台下的目光，他来台上，坐上琴凳，都只是为了做个配角，无论台下多少道眼神黏在他身上，他在意的真的只有这一首歌。

他身上有一种可爱的、让人没法不喜欢的执着和天真，好像是一颗恒定自转的恒星，自己就散发光与热，不在意身边围绕着多少颗行星。

曹创又想：我也是一颗恒星，他会注意到我吗？

*

这样的比赛学生们是不可能老老实实看完全程的，能让大家抬起头的节目就那么几个，演完了大家就继续聊天、做题、看闲书，更多数是在偷偷玩手机，刚点一个消息99+的气泡，下一个很快就又浮上来了。

钟子禾不干人事，专喜欢在这种有话题的时候潜入年级群，然后截图一些会让明池尴尬的东西回来追着让他看。

明池只瞥了一眼就移开眼神，又在半秒内飞速移了回来，惊恐地瞪大眼睛：“谁拍的？”

钟子禾给他顺毛：“别紧张，看不到你的脸，我已经让他撤回去了。”

林亦多：“那你专门来吓唬他。”

钟子禾：“嘿嘿。”

明池在他俩旁边被吵得脑壳嗡嗡，刚好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动，连忙假装自己很忙，低头解锁屏幕。

曹创：【图片】

曹创：真厉害！

曹创：【猫咪晕晕.gif】

他点开看，发现拍的是自己在台上的侧影，画质清楚到能数出睫毛，拍摄的人应该调过了参数，色调也漂亮。

明池回了一个竖着大拇指的小猫表情包回去，意思是夸他拍得好，然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跑去继续写差一半就能完成的游戏教程了。

至于曹创如何，是一整个下午加夜晚都握着手机、等消息等到把背壳都捏得温热还是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也爱不释手，都是他不会知道的事了。

*

许响经过高一那层教室时收到很多学弟妹的的问好和惊喜的目光，因为想着等会儿的安排，他心情很不错，所以耐心一一回答了。

直到靠窗的一个学生回答了他的问题：“明池吗？他已经走啦。”

许响一怔，离开时四面八方的打招呼声仍然充耳，他已经没心情回答。

想多留明池在家里吃几顿饭、喂胖点好过冬的计划施行得磕磕绊绊，和从前他永远待在自己可见范围内、连想念的机会也很少的时候对比太明显，让许响越来越不满意。

时间不很多了，明池也知道的，能一直互相陪伴的日子没有那么长久了，难道不应该好好珍惜吗？

他还保存了从学生会部员朋友圈里看到的明池今天弹琴的视频，想好了今天怎么表扬他，因为以往这样功课不多的时候明池一定会来找他一起回家。

他踩着台阶一级级往下走，一路上经过许多对情侣，低年级学生们看见高年级的英俊学长经过就立刻故作正经地隔开一点距离——可其实都不用看那相蹭着的手背，两个人的眼神就把这段甜蜜关系抖干净了。

许响不看他们，微微低着头想，就算最坏的猜想成真，明池谈恋爱、陪女朋友，就可以总是把哥哥抛在脑后吗，怎么可以这样呢？从来没这么教过他。

他一直避免去思考这些还未被证实的事，不愿意提前透支自己对明池的信任，逃避地只想珍惜能每天见面的日子，可是还是备受折磨。

他呼了一口浊气到低温的冬日傍晚里，解开手机屏幕，给林亦多发了条消息。

然后漫不经心地抬头，视线不带期待地划过不远处，随即定住，又花半秒重新确认了一遍。

在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大步向橙红色天空下的街角走去时，屏幕亮起，收到了回复：“怎么可能！明池不会的！”

明池抱着热乎乎的饮料，本来是站在树下等去买糖炒栗子的姜无谬，结果晚风太大，直把叶子往他身上刮，一连被砸了两次脑袋后，就赶紧挪到了街角。

姜无谬回来果然要逼逼赖赖：“你瞎跑什么。”

然后立刻被一枚枯掉的樟树叶子打了一记后脑勺：“……嘶。”

明池笑得直不起腰，扶着他的胳膊才好站得直，再抬头时，正巧和姜无谬背后走来的许响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