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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以木为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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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踱步到一扇窗前,用手轻轻捏住桌上掉落的荷花花瓣,继续道:“即使如此,老衲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暂时解决。但···”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屋外传来几声钟声,

一声···两声···三声····

三个人面面相觑,只觉大事不妙。

云真寺地势高而陡,建院时为了躲避外敌侵扰,占了大半个山坡,上山之路只有一条,而其余三面悬崖,如果敌人入侵在山门外就杀光了所有人,在山顶的人会因为消息延迟,来不及转移。

后来为了消息可以通知到各个地方,统一了以敲钟以作示警,敲一声,是友客来访,需要通报请示。敲二声,是陌生来客到访。敲三声,是不速之客到访。

二师父说了一句我先行一步便大袖一挥,脚尖离地,飘飘然顺山而下。

云嗣跟随方丈,内心一片焦虑,不知那位不速之客是谁?但又对慢悠悠往下走的方丈不敢半分催促。

两人行至大雄宝殿,还未到会客门口,云嗣就听见里面有几人在交谈,他促足侧耳些许,里面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眉头紧蹙,就上前一步拦住方丈,道:“师父,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师父顿步,站在殿外,听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听见。

这时候里面的声音渐渐没了,云嗣才将里面的情况告知方丈:“师父,来者是二殿下,还有几个宦官,门外有四个亲兵,二殿下刚才是在和二师父交谈,关于红溴枯的事,问二师父是否知晓此毒。师父,二殿下怎么会知道我们这有人中此毒?”

云嗣的听力非常人,方圆三里哪怕是虫鸣鸟叫,甚至人呼吸声心跳声都可以尽收耳中。

方丈闻言未答,停留片刻,才缓缓向云嗣道:“阿弥陀佛,我们进去吧。”

走到门口,亲兵也未阻拦。

殿内二皇子杨瑞玥坐在榻上,身穿一身素衣,露出里衣的袖口和摆尾,那些绣着祥云团的里衣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与外面的素衣并不相配。

两侧站着几个戴着高帽的宦官,低头不语

天淼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许愤懑。

许是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样,此次二皇子的到来,寺内并不欢迎。

还是方丈先开口道:“不知二殿下到访,老衲有失远迎,还望二殿下恕罪。”

二皇子这才起身回了礼,道:“师父,哪里的话,是我多有叨扰了。多日不见两位师父,弟子甚是想念。”

他停顿些许,又道:“师父们还是以前一样唤我吧。”

二殿下曾经也是云真寺门下弟子之一,他的师父也是方丈,跟云嗣是师兄弟。

那是多前的往事,如今的嘉德帝还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

当时佛家道家势均力敌,拥护佛家的人也比比皆是,但是佛家不喜争斗,后来被道家打压如此。

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时,很重佛道,明面上也是一个不喜争斗之人,到处云游听高僧讲法。

有一次云游到云锦镇,和一个百姓的女儿有了誓约,临走许诺她等朝廷事情落实就回来接她,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后,当年的皇子成了如今的嘉德帝,却也已经不信佛了,二殿下杨瑞玥的母亲在生产他的时候难产而死,托人把孩子送到云真寺,交给方丈,拜入佛门,从此与世隔绝。

但天不遂人愿,二殿下十五岁时,便被皇帝浩浩荡荡地接入皇宫教养至今。

虽然二殿下一直在云真寺长大,却不曾拜入佛门,没有师父愿意收他为徒,都说他是俗事未了,于佛门无缘,终有一天会再入俗尘。其实还是因为他是皇室之人,所以也不曾有法号。只有一个生母取的名字,杨瑞玥。

杨瑞玥念及昔日养育之恩,才叫方丈一声师父,叫天淼为二师父,叫云嗣为师弟。就像那十五年前在云真寺那样,好像叫一句师父师弟关系便能缓和。

但无论是二师父还是方丈,一时都无法开口。

杨瑞玥又道:“师父,你还是叫我玥儿吧。师父请坐”

杨瑞玥虽说是在云真寺长大,好歹也是一个皇子,方丈便没有驳他的面子,在椅子上坐下。

云嗣从进门开始就不说话,也不和杨瑞玥打招呼,就立在方丈身后,垂着眼,面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瑞玥让出座位的时候,快速地将云嗣打量了一眼,也没过多言语。

他们本是师兄弟,从小在一起长大,此时再见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杨瑞玥切入了正题,说道:“两位师父也知道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事,那毒,不知道二师父可有法子可解?”

天淼闻声,眼都没抬,微微怒道:“我不会。你找别人吧。”然后随意将桌上的茶拿在手上喝起来。

杨瑞玥又看向方丈:“师父?”

方丈也没抬眼,婉拒道:“二殿下不知,所谓歪门邪道,佛门自是不擅长,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两位师父所说不假,的确不知道这毒如何解,但天淼精通药膳,就算不知道如何解,也能稍稍从中了解一二,或许是手头缺少药材?

杨瑞玥不信邪地又道:“那看来,只能请二师父随我入宫一趟,宫里什么珍稀名贵的药材都有,也许用着用着就会了呢,而且宫里不仅有太医院,还有道家医众,肯定可以商量出办法来。”

这话,天淼先前就已经听过两遍,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这样的混帐话时,差点把大殿给掀了,可是多听几遍,就会感觉到,对方实则也没有把握,才会一遍一遍地说。

只见天淼把茶搁回桌面的那一瞬间,茶杯就炸开,四分五裂,碎片蹦的到处都是。

天淼却笑了笑,道:“杨瑞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你我心里都知晓。今天就是你老子来请我,或者我们,也不可能跟你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然后挥挥衣袖,看了一眼那些宦官,怒气摔门而出。

云嗣转动着手腕上的钰思念珠,眼眉低垂,若有思索。

方丈天煶短暂咳了两声,想要将这破裂的局面再度缝合,只得尴尬地笑笑:“二殿下,你别见怪,你二师父就这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要不这样吧,今天天色已晚,你先住下,明天一早再回程。”

嘴里没个准话,态度却很分明。

不过杨瑞玥也清楚,就算待到后日,待到秋季冬季,这几人怕也是请不动的。

天淼虽然说的是气话,但也是实话。哪怕是他老子来了,也请不去。

杨瑞玥只能顺着方丈的意思,道:“也好,也好。”

这时,其中宦官抬头看了一眼杨瑞玥,细着声音,像是提醒:“殿下,我们已经在山下云锦镇打点好了驿馆,今晚二殿下便到此处歇息。”语气虽细软却又并非在询问,气氛怪异,倒让人分不清谁是主子。

杨瑞玥便要告辞下山,临走时,他又瞧了一眼云嗣,欲言又止。而云嗣还是一直低着头,没能从这种停顿中捕捉到什么,抑或是,根本不想。

但方丈突然从后面出声:“云嗣,你代为师去送送二殿下。”

云嗣这才微微俯身:“二殿下,请。”

杨瑞玥跨门而出,一行人就这样往山门口走去。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杨瑞玥坐上轿辇后,又让人停下来,他走出轿子折返,最终决定和他打个招呼,还想再看一眼那人的模样:“云嗣,好久不见,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你又长高了些,”

云嗣目视前方,眼里无惊无喜,像湖面那样淡然,因为他不打算和眼前这人亲近,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声色毫无波澜,道:“二殿下,这里已是山门,贫僧就不便再往下恭送二殿下了,请二殿下好走。”

杨瑞玥却上前一步拉住云嗣的手腕,深深望着他的眉眼,分开几载,年岁增长的同时,身量和心智也在增加,他除了身高比之前长高不少,也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他了,这对杨瑞玥来说,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惊喜,他难掩激动,温声说道:“云嗣,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确实是我的错。我这次来,除了请二师父入宫,还想要跟你说声抱歉。”

见云嗣没动,他甚至握上了云嗣的另一只手,激动得有些过分:“如今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随意丢弃的孩子了,所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办到。我想要弥补你。云嗣,你帮我劝劝二师父,到时候你随他一起入宫,如何?”

云嗣依然没动,像一尊神佛矗立在那里,看尽天下人朝他跪拜的模样,眼里尽是淡然。

杨瑞玥却比他先一步慌乱起来,他猛地松开云嗣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像一条直线一样没有波动,是什么让他变化这么大?此刻的云嗣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完全不曾认识不曾相处过,

片刻后,云嗣理了理被杨瑞玥拉皱的袖子,他蹙着眉,转而又用平静淡然的语气道:“恭送二殿下。”

杨瑞玥收回还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卷起手指捏紧手里的东西,勉强扯了下嘴角,道:“是我唐突了。”

然后头也不回上了轿撵。

轿撵越走越远,云嗣憋的那股劲才终于得到了释放,他像疯了一样跑回他的禅房,关上门,用手擦着额头惊出的冷汗,大口呼气。反应片刻,跑到水盆边用水不停地洗手,被杨瑞玥抓过的手腕皮肤迅速变得绯红,要把手上的皮都搓掉了一样。当冷水浸过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们终会见面,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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