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骞朝他走过来,他双手负于背后,神态自若,悠然自得地迈着步子。
云嗣也理了被压偏的衣角,拍了掉落在肩头的紫薇花,站起身,等和骞走近。
“施主,用过早饭了吗?”
“大师,可用过早饭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云嗣闻言一笑,和骞也藏不住笑意缓缓勾起嘴角。
和骞侧身让出他身后的路,道“大师,请。”云嗣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和骞盯着云嗣的步子,在云嗣踩中的石板上也踩上一脚,两个脚印就这样深深印在一起。
今日云嗣穿着一身白色长僧袍,本来皮肤就白得很,穿着白色僧衣,忽略掉脑袋活脱脱一个相貌姣好肤如凝脂的美人。
想到这和骞就忍不住嘴角微扬莫名其妙扯出一个弧度,但又很快消失。
两人来到桌前相对而坐,和骞给云嗣盛了一碗黄小米熬成的粥,里面有应季青菜,红枣,枸杞。
虽说佛家弟子一般都会修行入定来静神,在入定时,自然是不必吃饭。可人拥有的原本就是一具俗身,也会时常被五谷杂粮牵扰。
云嗣轻轻喝了一口粥,是熟悉的味道。他轻声问和骞:“那家主到底如何而死。”
和骞吃着眼前的小菜答:“当然是被佐森川所杀,凶器不都找到了么?”
云嗣放下了手中的调羹,可从确认凶器到抓获佐森川,他跟和骞一直在一起,并没有听见他的任何吩咐,他又继续问道:“你不是一直与我在一起么?什么时候查到是佐森川所杀?”
和骞想都没想,就道:“当然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云嗣被说的云里雾里,认真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他们从酒肆出来回去就看到惊秋抓着佐森川,难道是因为堂内恐吓他,或是因为拿他当人质的时候?
和骞一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嗣,眼神里就两个字:你猜。
云嗣上了道说出一个猜测:“难道是拿我当人质的时候?”
和骞还是一手托腮,似笑非笑,摇摇头。
云嗣又说出一个猜测,两眼放光,道:“难道是因为他想逃跑恰好被你们抓到了?”
和骞又摇摇头。
云嗣:“····”
他反应过来,怎么刚才好像被对面那人愚弄了?
他有点气恼,站起来转身就回客房。
临走时还不失礼节地做了一个告辞的动作。
而走了几步,和骞就追上来只身挡在云嗣面前,和他面对着面。
很无辜地问:“哎呀大师,你生气啦?”,云嗣听闻不理会,他往前走一步,和骞就往后退一步。
回房的这段路并不长,但有了面前这人的阻拦,这段路在此刻变得没有了目的地。
和骞看他还是不说话,这才认真起来,解释道:“查案嘛,肯定是要证据确凿才能去抓人。”
他向云嗣抛出一个引子,想让云嗣接话。
但云嗣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与此人说话,没有可信度,一肚子秘密,说话也藏着掖着,甚至还玩笑愚弄他!
和骞等待几许云嗣并未接招,又拿他没办法,继续道:“是惊秋去查了佐森川的屋子,还有柴房,对比了凶器。另外一段绳子,就藏在佐森川的房间里。我们去吃饭之前就拿到了,你还记得么?我让惊秋亲自去关押那丫鬟的时候。”
云嗣回想了下,当时确实如和骞所说,他让惊秋亲自关押秀珍,秀珍一个弱女子,又认罪认罚,随便安排一个人也可以,也不一定非要用到惊秋。
云嗣这会儿应话,但只是应话,道:“那怎么确定是佐森川藏起了绳子呢?他的动机是什么?看他的穿着,这家主对他应该不薄。”这府中人口并不少,只有佐森川穿着比其他人都要好,而且头上的木簪还缠绕了金丝。
和骞道:“这个绍府,其实不大,只有前后三进院子,他们府内却有二十多个下人,没有空余的地方安排下人们的住处,所以除了丫鬟秀珍,和管家佐森川是单独一个屋子,其余人都是男女分开合住,所以他是最有机会藏起另一段绳子。”
他看着云嗣 ,准备解释彻底:“另外,这些下人,婢女偏多,男子偏少,能和绍识春亲密相处的,只有佐森川。也只有佐森川有这个力气能够勒死一个成年男子。”
“至于因何杀人,我命惊秋还在查证中。”
云嗣又问道:“我只是奇怪···佐森川刚发现夫人袁阡陌尸体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拦报官,还愿意自给银两替袁阡陌申冤,这又是为何?”
和骞停住脚步,一脸认真且严肃地:“因为朝阳事务司,拿钱就能替人消灾。所以借着朝阳事务司的由头,就算是放走了凶手断错了案,官府也不会说什么。”说完淡淡一笑,感觉跟他这个事务司的主子,好像没有多大关系似的。
云嗣无语:“···”
和骞转身与云嗣并肩而行,边走边说:“事务司成立尚且已久,诸多地方都有分布且人情错综复杂,对于各个地方办事人,很难归管统一,早些年就听说有人拿钱办事借事务司消灾,这些也已经不是秘闻,这次也是凑巧来到了庐江镇,就是为了肃清内患之事。这次碰上我们,只能说是佐森川运气不好。”
事情说完,他们也快走到云嗣房间门口。
和骞说着话又侧过头看了眼云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云嗣突然的回眸的神情抓了个正着,云嗣见他半天没有张口,但感觉又有些话要说,他询问道:“施主?”
和骞听闻干脆直接转过身来,两人相对而立。
和骞挺拔的身高在云嗣面前犹如一座山,如果不是和骞那双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眼睛看着他,恐怕云嗣会以为和骞才是被人救了一命的人了。
和骞看了一会儿他,表情由温情变成了严肃,只是严肃里少了一种狠戾,云嗣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突然觉得面前这人极其认真,他缓缓开口提了一个要求,他道:“此后我若与你有缘再见,就别再称我为施主了。”
云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人的话字字入耳,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荡,如果和骞这时候再追问一句“行吗?”云嗣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好。”
可他没有等到和骞继续追问,而和骞也没有等到他的肯定回答。
云嗣云承离开绍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云承在他昏迷不醒时,就替绍府诵经念佛设法超度。临走时府中人已寥寥无几,也没有看到朝阳事务司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