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嗣站在窗边盯着繁华的街道,问道:“你说月乘歌老先生真的有办法解我的蛊么?”
和骞闻言老先生三字嘴角藏不住笑意,走到他后边,把他圈在双臂中,在他耳边道:“你都未曾见过月乘歌,你如何知道他是个老先生?”
云嗣转过头对着和骞认真分析:“浣公子看着相貌年纪也不小,他即是浣公子的师父。那不是老先生是什么?”
和骞却一脸笑意盈盈,打趣道:“等你见到她,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保留一点惊喜也无妨。”
云嗣大概是听到等你见到几个字,有些诧异,刚才在医馆里,本来是想求浣乌霜引荐月乘歌,谁知被和骞阻止,以为是和骞不同意他去找月乘歌,至于什么原因,他也不得而知。
现在又说等他见到,他又确认似的问了一遍和骞:“你同意我去找他解蛊?”
和骞看他一脸惊喜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被父皇准许可以出去玩的模样,有些心疼,他嗯了一声抱过云嗣,良久,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一般,郑重的一字一句:“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自由的,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这句话,又像是一个承诺,是当年他父皇没有兑现的承诺。
云嗣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懵,在心里仔细默念过,试图去理解,除了不偏不倚激起心底的阵阵涟漪,好似跟自己问的问题找不到任何关联,可是这句话真的太好听!他仰起头,心里的涟漪就从眼里跑了出来,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和骞的唇上吻了一下,和骞愣了片刻悠然一笑,加深回吻。
待云嗣午休醒来已经是酉时,惊秋备了马车亲自来接,把行李装上马车,又在附近店铺买了些糕点和应季水果,惊秋说山庄已经请了厨子备好了饭菜。
他们一路沿着街道西行,玻州多为山坡,上山的路是和骞自己掏腰包修的,弯道多,不是太好走,但好在一路的风景还不错。
余晖在林间影影绰绰,偶尔遇到一些开阔的地带时,便能看见整个红彤彤的太阳,云嗣掀开帘子准备观赏,却看见那片开阔地带有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往上山的方向,马车已经从闹市行驶出许久了,一路上并未见过有什么人家在山上居住,而往上,就是山顶了,只有和骞的别庄。他以为是和骞的什么亲戚,便转头问道:“和大人可认识?”
和骞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道:“不认识。”
云承也把脸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道:“这好像…哦对了,昨夜我去替师兄抓药,遇到好些孩童也前去问诊,这个老人家站我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女孩,那女孩似乎病的很重。”是昨夜他帮扶的老人。
云嗣问:“那为何今日出现在这里?”
和骞又去看了一眼外面道:“这山的另一面,有一个土地庙,想必是去拜见土地神仙的。”
家中有病患,上山去求神赐福保佑,是再不过平常的事情。
山的另一面,是一个整块石头的悬崖峭壁,如果要去拜见土地神仙就得翻越这座山,而这条路是通往另一面山唯一的路。
曾经没有这条路之前,想去拜见土地神仙,要走上一天一夜,自从和骞修了这条路,日程缩短了一半。拜神对老百姓来说,不仅是解惑求愿,更是一种寄托,特别是在这个没人做主的年头。
云嗣好像知道了和骞为何要修这条路,感念道:“和大人若有后,也是积善积德了。”
和骞听见有后两个字,嘴角也藏不住,看着云承也在车上,就给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糕点,又递给云嗣一个,用相当认真的态度道:“积善积德的事情,我一人势单力薄,大师可要帮我才行。”
云嗣接过糕点,想也没想就答道:“贫僧定当尽力而为。”
和骞却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云承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人一块糕点,无奈只好掀帘而去,他让惊秋把马车驱到两个老人旁,跳下马车去,随后和骞云嗣也跟着下来。
云承轻声问道:“两位老人家,有礼了。我见天色已晚,两位老人家待会儿下山路黑多有不便,是否需要载你们一程?让你们少走一些。”
两位老人看见是昨晚个那小和尚,显得有些激动,连连拱手道:“原来是小师父!我们是去无涯山还愿的,昨日我孙女大病一场,昨夜幸得小师父搭救,才捡回一条命。”
说着又给云承鞠了一躬,道:“多谢小师父好意。我老伴昨日连夜来这无涯山向土地神仙请愿,保佑我孙女,我孙女如今除却了病魔,无论山高路陡,我也应当心虔志诚不可有亵渎之心。”
云承回礼问道:“老人家,您孙女是患了何种疾病?昨夜我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无力。跟医馆中其他几个孩子一样的症状。”
老人摇摇头叹息道:“不知是什么怪病,昨日从外面回来就有了上吐下泻之状,连着十余次,原本以为喝点糖水就好,谁知越来越凶猛,我们才将人送去医馆。唉…都怪我…”
云承:“老人家不必焦灼,现下您孙女不是病好了么,以后自当身体康健,生龙活虎。”
老人:“多谢小师父金口,虽然我孙女今早起来已无大碍,但神情呆滞,不说不笑,不吃不喝,我以为可能是没有来得及还愿神明收走了魂魄,所以这才急忙上山来。”
云嗣听闻快走了几步,忙打住道:“老人家请留步,贫僧这里有一些糕点可以充饥,这山高路远,还请老人家笑纳。”云嗣刚从马车上下来提了一盒糕点。
两位老人本想推辞一番,拗不过他们一片好心提着糕点拜别后又独自上山去了。
云承将这事儿原封不动地转述,惊秋就道:“难怪今日我下山,路上遇到好些上山的人,想必也都是去拜土地神仙的,可如果是被传染了疫病,为何今日在城中没有听见一丁点消息,如果不是疫病,那能是什么突然会让让十多个孩子同时患疾?莫不是…”惊秋想到了容水村明香给人中蛊一事!其他几个人也都想到了,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和骞,这儿最管用的还是朝阳事务司。
随着天边的余晖渐渐隐默下去,淡紫色的云雾带着银勾继续在天边萦绕,像是有仙子在翩跹而舞。只是一片刻的饱览,整个天空便一刻也等不了就要谢场,在山顶之巅,这种变化来去尤为壮烈。
几人趁天还没完全黑透赶到了别院,坴鸳百无聊赖的等在门前,这会儿看见马车兴奋不已,引着云承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云嗣跟和骞并行一路无言。月色朦胧间仍能感觉到别庄的高雅之态,跟门匾上“今夕何夕”四字相得映彰
“主子,晚饭已备好,是送到主子房中去还是…”惊秋跟过来问道。
和骞顿了顿脚步,道:“以后我和云嗣的饮食都送到我房中来。”
云嗣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从眼前的景色中抽离,正要阻止惊秋,却看见和骞抬头望着月亮,眼前是一个院子,种着几颗梅花树,现在不是梅花开的季节,只有一些树枝形单影只的向外舒展。
朦胧的银光洒遍每一处,包括和骞的脸上,被迫镀上了一层白霜般的清冷孤傲。
云嗣对和骞以前所经历的事,一无所知,但在这种时候,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他们说我出生在这个别庄里,但我没有一点关于我小时候在这座别庄的记忆。”和骞突然开口道。
云嗣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我来这儿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他以我在这儿养病为由,从一座院子关到另一座院子,便以为可以永远困住我。”和骞似是在回忆,稍微沮丧地说:“在这儿待的那些年,我始终都没想通为何来了这里,直到…”和骞慢慢转身,把月光挡在身后,对云嗣道:“我再次见到了你,云嗣。”
面对云嗣他的胸膛永远都是炙热滚烫的,云嗣看不清和骞的表情,却感觉那最后几个字是极为认真。
云嗣突然上前拦腰抱住他,突如其来的沮丧让云嗣有些慌乱,他曾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如今也是,所以现在换了他,不知道怎么将人捧在手心里。
纵然大脑需要时间思考,但身体动作都是真诚的。
云嗣太瘦弱了,常年不沾荤腥,这次生病数日又食欲不振,和骞抱着他感觉抱着一个小孩般,生怕一使劲就要捏碎了他。
和骞下巴抵在云嗣的肩上,隔着衣服也感觉有些硌得慌,半晌,和骞在他耳边说:“大师什么时候还俗啊?你这样瘦弱,定是因为不沾荤腥的缘故。”
以前和骞总是问他什么时候还俗,还以为是让他永远堕入红尘,没想到是因为看他太瘦太弱而已。云嗣晏晏一笑,半晌才道:“我…并未出家。”
和骞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怔怔地望着他,云嗣又再次道:“所以我不用还俗。”
和骞又重新他拥入怀里,一直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吃饭间云嗣向和骞道明了为何自己是个假和尚,和骞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还说让他以后每顿都要多吃一碗饭,把头发也要留起来,以后要亲自为他束发,还要带他去做最好看的衣服打最好看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