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骞则回答“没有”“不行”“好”,同样也念了一晚上。
他问一遍,他就答一遍,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终于在和骞念完“不行”两个字的时候,云嗣睡着了,被洗去了脸上的胭脂后面色和模样恢复如常,只是额间的花钿依旧,连颜色都未褪去半点,和骞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那个花钿,有细微的摩擦感。
是刻上去的。
窗外的月在云间跳跃,坐在床边的人始终没有挪动半分,透过月色可以看到,坐着的人和躺着的人神情保持同样的频率,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平和。
各有各的不安。
和骞的不安随着另一人起起伏伏,他像是习惯了,所以从未想过为何会如此。
可并没有谁教过他如何去爱护一个人。
窗外的月没入了乌云里再也没有出来过,房间的光线更加昏沉,可能是解药起了效,云嗣从梦里惊醒,他又一次,梦到了和骞在火光中消失在他面前,或倒在血泊中,或压在巨木下,又或直接在火焰中灰飞烟灭。无论是哪一种情形,他都不愿称之为死去,要非要形容,暂且可用消失来代替。
这是他这几日做的唯一的一个梦,之前的那几晚,他都不太敢睡着,杨瑞玥虽然和他并未同住在一个房间,但这种被关在房间,独自面临黑暗的日子,醒着好比睡着了好。
他被杨瑞玥带走之后,就直接到了县令秦籁山的府中。原本,秦籁山只邀请了二皇子和他的亲卫,看到云嗣时,秦籁山吓了一跳,还建议杨瑞玥直接杀了云嗣以绝后患,结果被二皇子呵斥了一顿不说,还被威胁谁敢动云嗣,他就让那人死。
秦籁山原本是请杨瑞玥前来人赃并获的,他知道秦藏是皇后秦如是的人的时候,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一样求秦藏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秦藏不仅不理会,还嘲笑秦籁山是个软蛋,凭那一点朝廷的俸禄,也只能养家糊口勉强度日,他要干一票大的。
于是秦籁山找来了杨瑞玥,想让杨瑞玥来个人赃并获之后交于朝廷,至于秦藏,到时候找个人顶罪就行。没想到,却被和骞截了胡。
那晚秦籁山和杨瑞玥在书房谈到了深夜才相继离开,云嗣凭着过人的耳力,听了这么个大概,第二日本想借着出门的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结果杨明谦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接住在了秦府。云嗣一天偷跑七八回,都被杨瑞玥的侍卫逮了回去,这才给他用了药易了容。不过云嗣也没放弃任何向外面传递消息的希望,某一日,竟然在秦府看到了浣乌霜。
天天被那迷香浸着,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清醒,这迷香是源自东瀛的。这是他最后从杨瑞玥口中听到的话,之后,就如同傀儡任人摆布。
杨瑞玥想方设法地想要带走云嗣,软硬兼施为之不惜一切代价。但都只能将人藏起来,可藏起来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只有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不仅能带走,还能光明正大地侍奉在侧。
“醒了?”坐在床边的人问。
“嗯,你没睡?”
“没有。”
和骞起身准备去点蜡,却被云嗣一把拉住,“别,别点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刚才洗浴的时候,已经把脸上易容的痕迹都除去了,不仅如此,还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没有任何伤痕,就是原本好不容易养胖了些的身子又瘦了回去。
和骞应了他的要求,没有再去点灯。“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刚才还让我脱你衣服呢。”
“那是杨瑞玥教的,我没有意识的···我当时中了··”云嗣着急辩解时语无伦次,仿佛身上还残留着些许药力。回握住和骞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缩紧保持着清醒。
“是我不好,我不该提。”和骞的手指抚上云嗣的脸颊,万幸,这次没有发热。“好了,都过去了了。”
尽管是在黑夜中,他也能感觉得到,云嗣被安抚安静了些许,消失了这么多天,两人心中对彼此已是有千千万万个问题,可是见到了彼此后才发现,一切都不及站在眼前重要。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和骞小心着问,又生怕刺激到云嗣,虽然身体上的毒已经解,可是留在心理上的阴影却是需要花时间的。
“没有。”云嗣松开他的手,翻了个身。“你去睡吧,天快亮了。”
“好。”和骞回答。
然后云嗣就听见他起身,替他掖了被子,之后脚步声就越来越远。
片刻后,他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又回来了,之后,在他身后就多了一人。
“你干嘛?”云嗣突然坐起来,靠着栏杆,紧紧抓着被角,小心问。
“你不是让我去睡觉吗?”和骞抖床褥的手顿了顿。
“我是让你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这就是我的房间。”
云嗣透过微亮的月光,仔细看了一眼窗外,虽然能同样看见桂花树,但是这次的视角是在右侧,而他的房间是在桂花树的左侧。这好像真的是在他的房间。
“你···算了,睡吧。”和骞把自己规规矩矩地缩在被褥间,贴着床边躺下。
云嗣看他一个七尺男儿,生生被逼得像个大姑娘似的,动也不敢动。
和骞不是杨瑞玥,他很明白,这几日心惊胆战已经形成了生理上的习惯,晚上睡着也得睁一只眼,虽然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过激。
“你想问什么。”云嗣卷了卷被角,决定也要把自己缩成一个蝉蛹。
“无妨,等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一直不想说,我们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和骞声音淡淡的,他自从知道云嗣是被杨瑞玥带走的,他就没有让自己闲下来过,因为一闲下来就会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但是这件事,云嗣从头至尾都是那个受害者,他没有权力去逼问。
该受到刑讯逼供的是加害他的人。
“什么也没有发生。”云嗣道,他虽然中了迷香的毒,总是有些意识不清,但他和杨瑞玥确实没有在一处单独待在一起过,哪怕是用饭,都是在各自的房间里。给他使用迷香,是秦籁山的主意,是想让他不要乱跑,而杨瑞玥也很想让他听话一点,安安静静地办完事情,再安安静静地离开回到安阳。
“我相信你。”和骞转过头对他回答道。
“你凭什么相信我?”云嗣转头问他。
窗外的月亮再一次没入云层中,一时间房间变得昏暗无比,落在耳边的话变得有些尖锐。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跟他发生过,对吧?”
和骞像是被捉住了什么,立刻否认道“不是。”
谁知这话一说,露出的尾巴再也藏不回去了。他正想在这两个字上修饰一番加以安慰。谁知云嗣却突然坐起来,掀开被褥,接着就开始脱自己衣服,脱完自己衣服,又去扒拉和骞的被褥,和骞这回真的像个大姑娘,他捉住云嗣的双手放在被褥上道“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干过那事吗?和大人试试不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个雏儿了。”云嗣挣扎了一番,论力气确实不能胜过和骞,他一口就咬到和骞的手腕上,和骞挣脱开他的嘴的同时也松开了他的手,云嗣趁虚而入,将被褥直接扒开仍在了地上。和骞想要去捡,却看见云嗣直接猛扑了过来,他一个翻身,将云嗣强行压在了身下,抽过头上的发带直接将云嗣的双手捆住“你再这样,我就不能保证明日的你还是个雏儿了。”
云嗣气急败坏地将脸别到一边,刚才那几个动作来的太斗让他有些眩晕,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快缓解,连说话都只能断断续续“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怎么,你这会儿开始害怕了?”和骞低头问道,他头发没有发带的束缚已经垂成了柳丝,随着他话语时一起一伏戳在云嗣的腰侧,有些痒。
突然,云嗣别开的头就被一只手硬生生地扮了回去,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间,活生生的被他的体温所包围,刚才眩晕感不消反曾再次席卷而来。只听见他问道“回答我,是不是怕了?”
云嗣答:“没有。”
和骞将他捆绑住的双手按在头顶,一手拦起他的腰与自己肌肤相贴。
房间内依旧昏暗,说不清楚是谁先主动去吻住对方的,也说不清楚谁在害怕。和骞轻轻用唇啄过他的额头,眼角,鼻尖。再落到他的唇上时他听见身下的人略带哭腔地说:“我好想你”。
身下的人双手还没被完全解开就被云嗣给绷断了,还残留在手腕上那半根发带,在双手挽住和骞脖子的时候将和骞碍事的头发重新捆在一处。接着四只手并用褪去了衣服,最终交于彼此的是同样的赤裸,仿佛这样才够公平。缓缓而来的吻落在对方身体的每一处,都会激起另外一个波浪,随波逐浪间两人交换了位置,云嗣扬起脖子的时候汗液止不住地往下流,滴落在和骞的腰腹瞬间炸开了花。
外面天色刚刚破晓,透过晨光,屋内狼藉一片,那床被褥安稳地在地上呆了一夜,有些多余。
怀里的人挣脱出臂膀翻了个身,卷走了一大半的被褥,和骞不忍心扯回,干脆清醒过来,几日不见,云嗣头上竟然开始冒出头发来了,他小心伸出手去触碰,竟有些扎手。
“别摸我头,和尚的头摸不得··”云嗣半睁着眼迷迷糊糊拿来他的手。
“为什么?”和骞将手转移到他腰上。
“摸了就不能长出头发来了。”
和骞闻言一怔,他想起他们前段时间来到波州,在酒馆偶遇那个造谣的人,他着急查案动了武力却惹恼了云嗣,被对方好一顿数落,原来那时候他说和尚的头摸不得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他是从那时候起,就便想要开始留发的么。也许更早,也许他就是一个六根不清进的假和尚。
和骞在他后脑勺轻轻啄了一下:“不摸,亲一下总可以吧?”
云嗣没有应,听着他呼吸均匀且绵长,应当是又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