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阳……”
“云霜,你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不知死前可有幸听一听?”
“封袭,华封袭,你别死,别死……”
“他们都叫术阳,你也叫我术阳……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的真名呢。”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天神虽不同凡人脆弱,但也不是金刚之躯。默辰元君的箭同时也是独门法器,出了名的狠,同类中其箭若伤及要害命也差不多没了。
华的气息逐渐微弱。
最后在女子怀中气绝。
因着幻境和人记忆相连,四周景色随之一黑。
止渊:“死了?”
华封袭:“我并不清楚死后发生的事,只是后来在转世从凡间回天庭后才得知,登天战薄海飘得珠称帝,云霜为我和她求了一世姻缘……你能带我看?”
黑暗散去,揭开过往。
薄海飘拖着长剑朝那抱着个死人的女子逼近,刃端在天宫的地板划出火花与痕。他们同帝珠还有一段距离,顾云霜不是不可以追上他甚至学他使诈然后趁机夺珠。最稳妥的办法,便是除之而后快。
怀中尸体渐渐变冷,她亦变得冷冷的。
“默辰,我实力不敌你,但也不见得逊你多少,虽不能保证赢,但带上你一起死是办得到的。我可以不和你争,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跳动的火花止住。
“……你说。”
女子完全不看他,“我知你眼里容不得沙子,待尘埃落定,我会自行了结性命,只求能与他,有一世姻缘。你让地府把我们二人的‘缘线’牵起来就行了,再多的不得介入。此条件,可行吧?”
牵个线对天帝来说轻而易举,这笔交易很诱人。
之后薄海飘登帝,然而此人眼里莫说沙子,一粒灰尘都容不得。
他上位后为巩固帝权,对各方曾与他争锋的强仙千方百计实施压迫,对百仙提出“十年待定”,即十年之内限制他们一定的人身自由、不得擅自离宫不得私下勾结……等等,简而言之,无异于十年监禁。
名单中,也包括华——就算做了鬼,也要在地府服完禁方可转世。
“他死了你都不放过。”
“余乃天帝,余便是‘理’,随心所欲。”
“我要再开个条件。”
“余未答应过你可再续条件。”
“最后一个。对你毫无损失,看在我们曾并肩作战的份上,我要你放他自由。投凡胎的鬼,能对你做什么?他的禁期算我头上,待期一结我自刎,你履行承诺。”
“……你竟愿意为他服禁二十年?”
“二十年罢了,弹指一挥间。你可答应?”
“……可。”
天子一言九鼎何况是天,薄海飘再心肠歹毒卑鄙无耻,但也算个言而有信之人,分得轻重。
华封袭:“……二十年?”
二十年……二十年……
他如今才知道。
他才知道……
华封袭捏紧拳头,心头梗塞。
弹指一挥间,虽如是说,但顾云霜是什么性子他清楚。她竟愿为了他,而放弃自由与生命。
止渊:“可见你那一死,对她打击之大。”
华封袭:“倘若换作白尊,你当如何?”
“我?我断不会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若落得呢?”
“跟姓薄的拼了呗。”
“就……完了?”
“大不了先撤,他日杀回天庭。”
“……‘为你死的人’不管了?’”
“死都死了,又没能力救,何苦求什么缘为难自己。”
“不愧是大神,若她当年如你,就好了。”
……
禁满释放,顾云霜如约当着薄海飘的面自刎。那刀子在颈上划出深深裂口之前,她怨毒的目光比刀子凄厉。
“薄海飘,我咒你在位期间,不得好过。”
血。
苍白的皮肤,红的血。
暗淡与鲜艳。
止渊:“……诅咒生效了呢。”
华封袭跪倒在她尸体边,触碰不得,于是触碰变成扑腾,抓了又抓,但眼前终究是虚幻,愣是抓不到。
撕心的痛苦莫过于用虚幻告诉你真实: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那场缘是她用什么换的啊,我竟,我竟……”
泪下来前话已哽咽。
止渊将虚影模糊,久久,华封袭只得收心从地上起身,肩上脸上写着疲惫与消颓。
阿丑斜目,“二十年,她在天上受罪,你却在凡间转世逍遥快活。”
“白尊,”华封袭仰首,天是模糊的,暗暗的灰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么?”
当了挺久的天神,这个他确实还不大清。那些人常常这样说,他也觉着在天上待着比在地上难熬。
一日似一年,她当时定比他如今还难受。他怎么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