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耳朵里嗡的一声响,她看着她爹的眼睛,突然有种被摄了心魄般的感觉,就只是呆呆的站着,不敢动也不敢不动,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你出去吧,知秋这么大了,也是要面子的......”
“屁!她再怎么大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小孩子不打懂个屁的道理。面子是自己赚的,老子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也不知道你他妈整天在家整啥了——”
“叶建业你什么意思?就你一个人辛苦是吧,我照顾知秋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么管一下啊——”
又来了。每次从她开始,然后战火烧到他们两个身上,一个酗酒的父亲,一个精明的母亲,这就是她的家每天的日常。
脸上疼的像在滴血。叶建业喝了酒就不分轻重,她好像半张脸都失去了知觉,外面的争吵逐渐升级,进入了例行的翻旧账阶段。叶知秋感觉很苦恼,但更累。
外面一个瓷器落在地上,碎了,碎声似乎触及到叶知秋哪根神经,堤坝终于溃决,她趴在桌子上哭起来,眼泪浸湿了刚写的稿纸。
“她说:你要灿烂,小朋友,你要灿烂,你不要被任何困难打败。”
“其实她的意思是,不灿烂也可以的,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灿烂,你熠熠生辉。
你笑着,使黑夜奔逃。”
你灿烂,你熠熠生辉。
叶知秋拿了把美工刀在自己手腕上比画。叶知秋的手指很长,手背因为晒而有些发黑,但是手腕内侧白得出奇,青色的血管显现出来。中考前的种种难受在此刻又爆发。为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了。
但她还是很难受。她困在自己五平米的小房间里,其中的两平米是床一平米书桌一平米书柜,她就困在这块地界里,在小房子里,一家人的命运就这么捆绑着一群困在沪城的可怜人。外面父母在争吵,于是她想拿着美工刀问,死了会怎么样吗。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不过叶知秋自觉自己是个胆怯的人。
她照镜子,发现照不出笑容,于是把嘴角用手推起来。可是好丑啊,苹果肌不会因为它而用力,酒窝反而因为这场暴力消失,右脸红得充血,她看着自己的样子,一边哭一边笑。
镜子里的人,她看起来好累啊。
所以睡吧。
睡醒了,黑夜就逃走了。
也包括苦难。
于是叶知秋没费几秒就深深睡去。
叶知秋觉得父母也是爱的,只是他们爱错了地方,爱成了恨。
叶知秋轻轻念: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所以她想要个朋友,甚至也想要一个爱人。即使她内心感到恐惧,即使她的心已经遍体凌伤到了不能再修复的程度。
但是,如果再幸运一点就好了。
最起码,她想要个朋友。
她许下愿望,说,希望放完假上学后,说上话的第一个人以后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梦里她做了个美梦,她看见一串文字活了过来,说,请把我们组装成正确的样子吧。
叶知秋在那一堆横竖撇捺中试了又试,随后她看见一行字:
它说:
“你所寻之物就在你身边。”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母亲给她道歉,说昨天太粗暴了,不过妈妈也是为你好。
父亲给她做了她爱吃的面,一句话也没说地出门去了。
叶知秋笑着说没事的,我现在开心极了。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去,蓝天上仍然挂着一轮尚未来得及落下的月亮。热气起伏在脸上,连带着伤都显得不那么痛了。
这可能是她为数不多能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其实她只要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