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心下了然,开口道:“我猜,你要说的这个女子是妖祸天姬吧?”
师卿卿正喝着茶,不小心呛了一口,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店小二乐道:“对对对,你怎么知道?好像还叫什么会主大人,是个专门摄人精魄的妖女!”
师卿卿咳了两声,出乎意料地道:“什么?又是她?”
店小二拿着抹布,擦着桌上的茶水,连连点头道:“对没错!”
“……”
小二性格活络,絮絮叨叨地道:“哎哎,几位仙士来到此地,是不是也要去探鬼林呀?豁真厉害,不过几位还是小心点!那片鬼林被假扮的送亲队伍闹得乌烟瘴气,现在死的人只多不少!”
师卿卿轻笑一声,道:“我们也只是路过,进去望一望看什么东西作祟。”
店小二悻悻然,小声道:“那你们就五个人,打算怎么办?该不会三位姑娘假扮新娘子吧?”
步知仪否决道:“不行。”
师卿卿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也道:“就算苏姝和陵春愿意,也不能冒这个险。这鬼林里面是何妖邪作祟尚且不知,万一失测反抗不得,就只有死路一条。”
自廉融在君临城失手之后,便想着用别的法子,来从师卿卿手中夺回阴冥符宝,于是,便命手下发了传音给风路行,让他从旁敲打季闻麟,打算借用他的手来拿住师卿卿。
风路行身着一袭金丝衣袍,年纪不大,样貌偏瘦小,双眸亮若明珠,脸庞俊美线条分明。面上总是谦和的微笑,嘴角眉梢流露出令人信任的温和之色,他简言意骇地跟季闻麟说了些,有关留蝶巢出现的三首狼妖,以及近日出现的恶骨血傀,认为这些东西出现是与师卿卿有关。
季闻麟听后,神情肃然,似有几分不可置信,道:“你说司离身边的那名女子,手里有控制恶骨血傀的阴冥符宝?”
风路行神情坚定地道:“没错,那日在羡香居出现的恶骨血傀,便是她召来的,不仅如此,司离身边的那名女子并非是玉凃灵,极有可能是师卿卿。”
就在这时,殿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名风火门弟子,急声禀报道:“盟主,负责在留蝶巢一带地界,搜寻三首狼妖下落的弟子传回来消息,当日在留蝶巢御笛召走三首狼妖之人,就是在吞尸谷出现的九代妖师之子虞期。”
季闻麟神情郑重,双目一睁,面色有些恼怒,道:“她们这是想干什么?!”
风路行抬手,朝着那名禀报的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那名弟子施了一礼就先退了下去。
他沉了一口气,缓缓对季闻麟提醒道:“季宗主,司离虽是清虚道的人,但有句话,宣乐还是想说一下。”
季闻麟沉声道:“什么话?”
风路行看着他,道:“司离因着当年沐墟宫之事,对风火门颇有成见,而他现在对您这位兄长也是诸多隐瞒。他如今与那妖祸天姬如影随形,有些事情,您不得不管放任他为啊。”
季闻麟抬眸与他对视,皱眉道:“司离是我母亲一手教导带大的,他不会的。”
风路行却不认同,反驳道:“但是季宗主,你如何能保证司离身边的那名女子,不会蛊惑司离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吗?季宗主,可还记得,司离身上的金麟赤火纹?”
季闻麟想了片刻,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沉声道:“你想要说什么?”
风路行直接道:“季宗主,不如趁那名女子还在司离的身边,趁此让司离拿下她。她若不是师卿卿,就让她交出阴冥符宝,立保两大组织的仙门安危定局。”
他又继续道:“因着三首狼妖一事,不论是伏魔度苦界还是灭度藏刀盟,各大仙门都折损了不少弟子,如今三首狼妖没了行踪,吞尸谷却莫名出现了虞期,留蝶巢和吞尸谷皆有仙门弟子被噬魂身亡,两事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噬魂的目的也不言而喻。那名女子四处噬取仙士本命精魄,为己所用,手底下不仅有三首狼妖,还有恶骨血傀,再这样下去,我们仙门危矣啊!”
见季闻麟陷入沉思,似有些犹豫不决,风路行便又道:“季宗主,我知道司离对那名女子有情,但是仙妖殊途,不能感情用事,司离这样做,也会坏了仙门正派的规矩。妖魔不除,仙门必乱,这些年你也目睹了成千上万的弟子,因为妖魔横行付出了性命。所以希望季宗主,您能够以大局为重。”
季闻麟沉思许久,面色越想越有些恼怒,冷声道:“此事我这便回去,传令将司离带她回来,倘若她真敢如此,我绝不容姑息。”
风路行嘴角微牵,很快又收敛了笑意,道:“我这边也会继续派人,打探三首狼妖和恶骨血傀的行踪。”
......
这边,夜间村口大道上,师卿卿穿着一身大红花女子嫁衣,披头散发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面。五人雇了几个轿夫,然而,并不指望他们进鬼林帮忙,只是让人把花轿抬到经过鬼林的路口,后面夜探鬼林的路,就由他们五个人走,季陵春和苏姝、虞期、步知仪五人护行于花轿之侧。
师卿卿坐在花轿中,闭着双目养神,抱臂靠在轿窗,随轿夫悠悠晃晃步伐行走,未过多久,轿身一沉停了下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她的耳边。
师卿卿睁开双眸,轻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苏姝在花轿右边,道:“姑娘,我们到了。”
此时,花轿停在了进鬼林的路口处。
四野愈寂,周遭蝉鸣鸟叫、风吹残枝枯叶之声、以及诸多呼吸声,在这死寂的安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话音刚落,花轿的帘子就被苏姝挑起,师卿卿正打算起身走出花轿,谁知透过红布盖头的缝隙,她看到一袭雪白衣衫,衣袍下一只指节明晰的右手,突如其来地伸在她的面前。
苏姝给她挑了帘子,没发出异动,那就是没什么问题。
半晌,那只伸出的手岿然八风不动,颇有风度地等着她。
师卿卿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伸出来的那只手心上,只见对方另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在师卿卿的右手第四指系上了一道白色线牵,系上之后便显现出线牵的另一头,出现在对方伸出的左手第四指。
她不动声色地察看一番,也没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一会,那根蓝白色长线就消失了,轿子外那人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慢慢等她走出轿子。
师卿卿才起身走出轿子,正想透过红盖头缝隙看来者何人,谁知瞥的一瞬间却没注意轿前红绸,脚下一绊心底一惊,猛地向前扑去。
这一扑,就扑了那人一个满怀,那人立刻双手接住了她,慢慢扶她站稳身形。
这一扶,师卿卿离她距离很近,眼下瞥见那人腰身垂吊着的冰冷墨白玉佩很眼熟,玉佩上面雕刻着鹤云纹,心念一转,来人难道是季司离?
她只能扫到这人下半身,见着对方脚底穿的鞋子是白靴,而且还闻到这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淡的香味,和季司离身上散发出的几乎一致。
师卿卿忍不住试探,轻声道:“季羡之,是你吗?”
那人冰冷的声音回道:“是我。”
师卿卿一听真是他声音,只不过这淡声中,却有几分生气和冷气,道:“你不是回云间香雪海?干嘛又跟着我。”
季司离神情平和,淡声道:“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陵春跟你跑了,我自得把她带回去。”
师卿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出声?”
季司离道:“就这样挺好的。”
师卿卿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季羡之,你怎么样才肯不跟着我呢?”
季司离冷冷地哼道:“尚未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听得这话,师卿卿叫道:“你这个人真是太固执了。”
季司离淡淡地道:“是,你也一样。所以别总想着赶我走,你了解我的,我认定的事情、认定的人,就不会轻易改变和放手。”
闻言,她刚想掀了盖头却被季司离抬手止住,隔着盖头瞪他,怒道:“谁跟你一样了,你比我招人烦多了,性格不仅孤僻,还喜欢讽刺人。”
季司离轻哼一声,道:“别乱动,今夜看着总算老实点了。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就走吧。”
说完,他牵着师卿卿的手,缓缓地引着她往鬼林内走去。
师卿卿识路不清,只能配合着季司离的步伐,两人走得极慢,仿佛担心她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路摔倒,不禁让人感觉温柔体贴到了极致。
季司离一路上牵着她的手缓缓而行,这时到了道路尽头,脚下一顿驻足立定,同时收了手。
师卿卿定定不动,出声问道:“是到了吗?”
季司离淡声道:“到了。”
语罢,师卿卿立即伸手刚想要扯下盖头,季司离像是预料到,先一步出手给拦住了,沉声道:“干什么,这么急躁。”
师卿卿面色冷淡,冷冷地道:“我不取下来,怎么看路。”
季司离则道:“你别动,我来取。”
一语末了,他向师卿卿走近了一步,双手轻轻地捏着盖头一角,缓缓向上挑了起来。
师卿卿看着那双白皙无瑕的手,一点点揭开了缠绵的红绸,果真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俊雅至极的额上点着黑砂,冷冷凄清的双眸泛着丝丝暖意。
好一会儿,师卿卿才回过神来,抬眸与他对视,冷冷地道:“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是陵春给你发了传音?”
季司离不置可否,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即便陵春不发传音,想要找到你,也并非难事。”
师卿卿轻哼了一声,又问道:“你也在镇上听说了鬼林的传闻?”
季司离不屑地淡淡道:“听闻此地死了不少人,觉察有古怪便来看看。”
师卿卿正要继续说话,忽地一回头,发现季司离身后跟着一群清虚道弟子,正围着苏姝和虞期抬手行礼,为着几日前自己的失言道歉。
她微微皱起眉来,问道:“他们这是......”
季司离不咸不淡地道:“行之有错,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