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轻风立刻抬起头,露出黑亮亮的眼睛,嘴角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
全福被她的笑晃了晃眼,咳嗽了一声上前道:“娘子请随我来。”
又来?
宋轻风将衣裳叠好,也不多问,跺了跺站得酸疼的腿脚,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不过一会便被带到一处院落里。
全福停下脚步垂下眼睛道:“娘子,您以后便住在此处。”
住处?
门轻轻一推,支呀一声就开了,一股沉闷发霉的味道散了开来。
一丝阳光漏进来,沙沙声四惊而起,很快就消失不见。
宋轻风对着地上落荒而逃的小虫子视若无睹,跨步走了进去。
这屋子许久无人居住,从四墙上的痕迹看之前该是个库房之类。
不过蛛网灰尘都看不见,应是一早被人匆匆打扫过。
屋子统共有两间,不用走几步便看完了,里面的陈设尽收眼底,与昨夜她被带去的地方没法比,但是桌椅板凳床铺柜子倒是齐全,虽然旧了些,有些漆面都脱落了,看着做工却都极讲究。
唯一的缺点就是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
宋轻风扫了扫,一眼瞧见卧室里头有扇半人高的窗子。
她走上前打开窗。
窗户的半片窗棂嘎达一声,是向内扣的,外头一堵红墙出现在面前。
。。。
宋轻风默默地关上窗户,扭头问道:“这以后就是我的住处?”
全福压低了嗓子道:“正是。”
说完却见她一步跨到床边来,床旁的桌案上正摆着水壶,提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
不光喝水毫无女子的仪态,喝完嘴角的水渍随手一擦,一时又左左摸摸右摸摸,面上透着笑,连裙角都似乎在飞扬。
她似乎很高兴?甚至是欢喜雀跃?
这该不是被吓傻了?
全福躬身立在门边,很是不解,他在宫内几十年,虽然见多了不得宠的后妃的悲惨境遇,可像她这般一进宫就是天崩开局的,倒也是头一个。
而且如她这般还笑得出来,看不出半点勉强的,也是头一个。
他冷笑一声,这女子倒是心思藏得深,与她那草包父亲相比,竟是天壤之别。
宋轻风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瞧了个遍,才回来兴奋地问道:“这小院子真不错,叫什么名字?”
全福心道,这院子不过是隔出来的库房,又荒废已久,哪有什么名字。
口中却道:“而今既是娘子的住处,还需娘子给它赐个名。”
宋轻风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笑道:“不若就叫破云,破云院。”
破云,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全福心中嗤笑,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破云而出,飞黄腾达了?
此刻门扉半开,屋内昏暗,屋外的天色若隐若现地照了进来。
隐隐约约听见远处宫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与压低的说话声,似乎隐约有马啼?
全福道:“此处离马场倒是有些近。”
马啼声渐入耳中。
宋轻风听闻,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盯着门口发起了呆。
方才的欢喜慢慢沉寂下来。
等她回过神来,听清全福的讲话时,屋内已不知何时站了两个穿着粉绿色宫装的年轻女子。
两人生得一般高,一个面貌圆润些,一个瓜子脸,都是唇红齿白,面颊粉嫩,俏生生站着很是标致。
她二人一齐对着她蹲膝行礼,声如黄莺:“见过福公公,见过宋娘子。”
宋轻风捶着膝盖的手都忍不住停下来,张大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二人。
两个宫女极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上下扫了她一眼,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福了福道:“奴婢乌梅,奴婢又绿,见过娘子。”
圆脸的叫乌梅,瓜子脸的叫又绿。
宋轻风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们,好奇问道:“两位姑娘这般美…难道是宫里的娘娘们?”
乌梅又绿二人面色一黑,她这是在炫耀什么?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做娘娘的人了?昨夜虽然侍寝了,还不是被罚站在外头?如今又被安置在这破落地方。
跟着这样的主子,当真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日子,倒霉透顶!
宋轻风见她二人不答,以为是默认了。
遂上前来拉住二人的手认真地道:“两位姐姐这般貌美,一定极得太子殿下的喜爱,以后还需两位。。。”
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双目圆瞪,面色一变。
全福心中一惊,正要来问。
却见宋轻风拉着乌梅的手,声音都变了色:“姐姐的胭脂颜色也太好看了,是在哪里买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比昨夜老嬷嬷给她用的可好太多了!
乌梅被她一夸,忍不住得意道:“这可是红颜坊今秋刚上的款式,叫枫霞胭红,刚出货半日就卖光了,我可是昨日好不容易托人抢到的。”
红颜坊乃是京城里头最受夫人小姐们喜爱的脂粉铺子,即便是宫里的人都喜欢地紧。
若说这大半年来了上京,她宋轻风最喜欢什么,那非红颜坊莫属了!
宋轻风咬牙惋惜,昨日她正忙着,竟忘了此事!
只好依依不舍地从乌梅的脸上移开目光,而后到底忍不住,又问又绿:“你脸上的粉为何这般晶莹剔透,瞧着这般自然?”
“你这肤色,与这粉的颜色也太搭了!”
三人叽叽喳喳,居然就着香粉胭脂说个没完,一时屋内吵的人头疼。
全福头大地抚了抚额头,一会实在忍不住了道:“娘子,我晚些再来。”
可是宋娘子看也未看他一眼,更是倦意全无。
全福撇了撇嘴,默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