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雪意听到前半句,正要斥他胡说,可听到后头那个“南风馆”,她猛地住了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日她发觉柳笙有问题,为了方便向老鸨问话,就带着晏返去闯南风馆。
当时晏返确实问过她要用什么来还,那时她的回答好像是……
“‘你说了算’,当日你可是满口答应的。”晏返适时提醒她。
林雪意顿时感到有些泄气。都怪她当时夸下海口,现在不知道晏返会怎么捉弄她。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当然也不会反悔。
“那你想如何?”
话问出口,林雪意却没有听到晏返回答。
她伏在他肩上等着答案,心头那只兔子却又鬼使神差地苏醒过来,在她胸口一阵扑腾。
“我希望……”晏返顿了顿,语气少见地诚挚,“你能原谅我今日的孟浪之举。”
林雪意不由哽住。
梅花香气远远地落在后头,巷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晏返徐徐踩上石板的声音。
几息过后,林雪意略有疑惑地开了口:“就这样?”
“那夫人以为呢?”晏返反问,巷子里轻轻回荡着他愉悦的嗓音。
林雪意只觉得自己脸颊更烫:“……别占我便宜!”
觉察到背上的人悄悄埋住了脸,晏返一分分扬起了唇角。
前方视野豁然开朗,宅子已经隐约可见。
感觉到肩膀发沉,从耳后传来的呼吸声也逐渐均匀,他脚下步子便也缓了下来。
身后一阵不徐不疾的微风拂过,零星散落的梅花花瓣在她被轻轻扬起的发梢间起落。
晏返目光一沉,顿住脚步,问:“豫州的案子原本不是要派刑部的人去查吗,怎么又要我们去?”
“回首尊,”巽五的声音随风入耳,“刑部尚书近日突然犯了头疼病,刑部之中亦多有人感染风寒,因此人手紧张。圣上听闻林御史在徐州的事后,便改了主意。”
“哼。”晏返冷笑一声。
刑部尚书哪是头疼,是不愿接豫州那烫手的山芋罢了。
肩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柔软发丝挨上他颈侧,他旋即软下目光,背着林雪意进了宅子。
他有许多企盼,但他最希望的却是,她能好好的。
“什么?豫州发生的是新娘连环被杀案?!”
船已离岸好些时候,深月在客舱里听林雪意提起文书上的案件记录,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林雪意看着随圣旨一道送来的文卷,面色有些凝重。
这正是她决定今日一早就启程的原因。
案发地点是在豫州的知源县,近几月来已经连续发生三起新嫁娘被害案。
据文书上描述,三名新娘的死状一致,都在死前遭受过凌虐,最后被一刀刺入胸口而死。
官府认为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当地百姓也人心惶惶。衙门虽然抓到了几名疑犯,但那几人拒不认罪。
案子悬而未决,于是民怨四起,渐有剑拔弩张之势。
“这么说,知源县的民风一定很彪悍。”深月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竟然敢跟官府对着干。”
一声嗤笑从旁传来,正是边上大喇喇斜倚在木椅上的晏返发出的。
深月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扬起眉毛:“笑什么?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晏返却是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对,所以到时候你要小心护着点你家姑娘。”
林雪意闻言向他递出一个不解的目光,对方却仍只是笑笑,回望她道:“等到了豫州,你就知道了。”
见晏返存心卖关子,林雪意也没再追问。
晋朝将天下划分成十三道,她原本以为晋帝让她改道去豫州,是因为豫州和徐州同属河南道,可以便宜行事的关系。但听晏返言下之意,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好在豫州和徐州虽然相隔较远,但沿途州县都有水路,若是顺利,只消四五日便可到达豫州地界,那之后再转陆路往知源县去便可。
林雪意一行人到达豫州地界时正是午后。
这里的气候似乎较之尹阳要暖和一些,两岸渐渐的有了绿意。
渡口前方不远处便有茶棚,除了茶水还供应一些烧饼油条,因此往来行人有不少在茶棚里打尖歇脚的,好不热闹。
“姑娘姑娘,我们也去坐会儿吧。”深月坐了几日船直呼无聊,如今上了岸最是高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边跑边朝林雪意招手。
林雪意笑着跟上,算是应允了。
墨云也不用人吩咐,径直大步上前挑了一张空桌,擦干净了凳子,对林雪意道:“大人,请。”
他语声未落,周围的谈笑声骤然停了。
林雪意抬目四望,只见茶棚里的人齐刷刷扭头朝他们看过来,那目光不是好奇,而是戒备,甚至怀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