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不是她的错觉,因为不远处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眼看着就起身朝这边走来。
墨云目光一凛正要迎上,边上深月却突然搀住林雪意的手臂,嗓音清脆,语气诚挚——
“大夫,您可是鼎鼎有名的千金圣手,一定要治好我家夫人!”
林雪意旋即明白深月的用意,立刻一脸高深莫测地环视周围。在她眼尾的余光中,那两个壮汉脚步一顿,似乎是听到了深月的话,一时有些纳闷。
“是啊,薛神医。”穿着招摇的晏返一收折扇,晃身到林雪意跟前,十分殷勤地握起她另一只手,直望进她眼里,“请您一定要治好内子的病。方某不远千里请您到此,自然是不吝钱财的。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晏返分明是趁机使坏,林雪意暗暗剜了他一眼,面有不屑地挥开他的手,冷声道:“我自当尽心竭力为尊夫人看诊,方员外拭目以待便是。”
“是是是,那就有劳薛神医了。”晏返一脸狗腿地挥袖,在墨云擦过的凳子上又扫了扫,对深月使眼色,“沈月,还不快扶大夫坐下。”
“是。”深月竭力忍着笑,装模作样地搀着林雪意坐下。
她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墨云道:“莫师傅,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薛大夫上茶呀。”
墨云神情一梗,在晏返的闷笑声中去向小二要茶水。
这情景虽然荒唐,却着实有效,周围原先面色不善的众人很快恢复如常,那两个壮汉也有些尴尬地折回去了。
这头“莫师傅”刚将茶水端过来,领桌便有一个大嗓门嚷道:“这狗官!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林雪意不明所以地瞥过一眼,就见另一人叹道:“这如今都死了第四个了,别说是他知源县了,就是我们这儿,也没人敢嫁娶了。”
林雪意闻言眸光一沉,和晏返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说的似乎正是知源县的新娘连环被杀案,但是文书上记录的遇害新娘原本只有三人,现在出现了第四个死者,岂不说明真凶还流窜在外,伺机作案?
“我听说,朝廷派了巡按御史来查案。”另一桌的人插嘴说,“那陈稀泥光是拘人却不追查,意思还不明显吗?就是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人家呗。”
林雪意听到此处,眼波幽幽一转。
她只知道知源县的县令名叫陈和,并不清楚他的为人。听这些人的意思,似乎也是付世仁那般的尸位素餐之流。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方才那两个起身的壮汉当中有一人骂道,“不是官官相护,就是狗咬狗。”
“可不是吗!”那个大嗓门又接话道,“当官的哪个不是这样?想当年我们遭灾的时候,官府哪里管过我们?要不是……”
林雪意正想听大嗓门说下去,旁边却有人打断了他,说是他们等的船来了。
于是这话题便戛然而止,那大嗓门骂骂咧咧地跟同伴离开了茶棚。
“我们也走吧。”林雪意放下茶杯叹道。
等到走出茶棚有些距离,晏返才望着她笑:“此地民风彪悍,林大人可是见识到了?”
林雪意知道他是打趣,心情却轻松不起来:“看来豫州的百姓,对官府的成见很深。”
“世子怎么不早说?”深月横了晏返一眼,埋怨道,“平白让我们姑娘受惊吓。”
“可是我见你反应很快呀。”晏返不痛不痒地摇着扇子,说着还瞅了在前探路的墨云一眼,“你说是吧,莫师傅?”
墨云闻言又是一梗,暗自叹了口气。
这里虽然只是知源县的邻县,但县城中似乎也因为那几个新娘接连被害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林雪意挂心案件,因此几人在县城里的客栈宿了一晚后,隔天一早便又雇了车马,直奔知源县。
日暮时分,墨云驾着的马车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下了。
微风拂动车帘,连同车外的古怪气味也一起卷入了车厢中。
深月吸了吸鼻子,满脸纳闷:“姑娘,这是什么味儿啊?怎么跟东西馊了一样?”
“可不就是馊了?”车外传来晏返含着笑意的话,车帘也被他用折扇挑起一角。
“大人,县衙到了。”墨云在外道。
林雪意心中已有猜想,等到出了马车,还是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只见县衙外头扔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叶,门廊处似乎被泼了泔水,几根柱子上皆是黏糊糊的一片,半开的大门上似乎被朱漆涂了什么字,潦草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此时门前正有一个上了年岁的衙役在洒扫,听了林雪意几人的来意,连忙放下手中扫帚进去通报。
“姑娘,这……”深月看着面前无处下脚的样子直皱眉,“我们该不会要住在这儿吧?”
“先问明情况再说。”林雪意说着尽量拣着干净处步上台阶。
她刚辨认出县衙大门上涂画的依稀有“狗、官、人”几个字,里头就有一个身着官服,面容精瘦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